一想到这里,尤氏脑子里又浮现出唐治那个孽障,鼻腔一酸。
宋端察觉,扶着她坐下,回身将书房的门缓缓合上,刚下完雨天还阴着,门一关上屋里瞬间黯淡了许多,她手放在门上,咻然小声道:“唐治已经回家了。”
尤氏还在拭泪,闻言泪珠挂在下巴上,瞪眼看着她的背影。
宋端转过来,表情有些难以分明:“刚才下职的时候,下臣已经以公子的口吻往京兆府衙递了话,叫他们把唐治放了,这会儿估计已经送回府了。”
尤氏闻言,整个人如临大赦,紧绷了一早上的心猛地放下,她不支的斜倒在书案上,痛哭流涕起来,那声音悲哀的很:“……我的儿啊。”
宋端默默无声的看着她。
“我这些年……为了那个不孝子……真是操碎了心啊。”
尤氏痛心疾首的模样让宋端不禁有些动容,自己的爹娘……当年面临着夷族的大祸,冒死找到老将军为自己拼下一丝活路时,也是这样的吧。
“当日下臣上门拜访。”她道,“其中的纠葛已经说的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死个清倌儿的事了,这里面的盘根错节,根本不似那么简单,只可惜唐院首冥顽不灵不肯听讲,才酿成今日惨剧。”
尤氏点了点头,强忍住泪水,可叹道:“那个老不死的……这些年以清流自居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同僚,也弄得这个家如海上孤舟,每日过的潦草不说,还要人日日殚精竭虑,今日之事他还不肯来,是我心疼那个逆子,才不知廉耻的跑过来求求你救治儿,真是……真是羞煞啊。”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公子是游兰献王宗亲。”宋端道,“如果下臣没记错的话,夫人的娘家和献王爷也有一脉血缘呢吧。”
“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了。”尤氏苦涩道,“哪里敢随意攀附,只是今日要好好谢谢女史,待治儿养好了伤,我必定把他按来给女史磕头。”
宋端连连道不必,只是尤氏说了这样的话,便是要准备回去了,她倒是也理解,身为母亲的难处罢了。
尤氏起身,可太过疲惫一下子踉跄在地,宋端赶紧扶住,担忧道:“唐治被送回府上,唐院首一定会找郎中来看的,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夫人您这样劳心伤神体力不支,不如先在将军府休息一下,然后再回去吧。”
尤氏坚持的摇了摇头,她已然年迈,衣服下的身子摸着只有层皮肉,消瘦的不太成样子,但一个月内,祖产变卖,积蓄耗光,又欠了三十万两国库银,儿子更被打个半死,突遭横祸,丈夫又甩手掌柜,一个无能老妇终究是再次恸哭出来。
“都是我不好……”
尤氏泪如雨下:“慈母多败儿啊,若是我能多管着那个畜生一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啊。”
她声音悲戚,宋端看着她花白的头发,还有那脸颊上的皱纹,以及掌心里那颤抖刺骨的手,有些悲悯,皱紧眉头:“夫人,只怕有人不会放过唐治,还会在他身上动手脚,您和唐院首一定要小心,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切记要来告诉我。”
尤氏提心吊胆的点了点头,握紧宋端的手,千言万语都化成泪水,心头的感谢已经不是语言可以表达的,她将自己那个劣质的粗镯推至宋端的手腕上。
宋端垂眸,到没拒绝,收下这个反倒可以让尤氏放心。
“多谢女史。”尤氏深吸了口气,情绪也稍微安定些,“唐家便是泥潭,若有一日公子和女史不能保得住,便要记得断尾,自保为上。”
她目光复杂,说得倒都是真话。
宋端闻言稍稍一怔,旋即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