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待天色稍暗了些,外面蛙鸣之声 便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妙春妙夏仿似有些怕淡梅被吵扰了不快,岂知她却觉得很有乡野之趣,便似回到了自己从前的小时候一样。晚膳时分,那厨娘起先偷偷过来问过的,说新夫人要不要加菜,淡梅只叫按往常烧制。见上来了青菜烧杂果,酱黄芽菜,蛋皮包皮肉,炒鸡脯片并一碗子火腿笋汤,都是些寻常菜式,与徐家正宅里的排场自不可相比。自己站着伺候了老太太吃完了送走,这才和慧姐一道上桌。转眼却见那厨娘又新上了几个菜式,想是起先烧好了藏着这时才送上来讨好新主母的。菜式虽大不如前,只慧姐却是吃得津津有味,连饭都比往日多添了小半碗。
慧姐吃得香,淡梅却是有些吃不下去。天色越暗,心里头那不安便越发浓了起来。
徐进嵘既说了自己要住这里,想必便会过来的。瞧老太太今日样子,分明还是完全还不知情的。他若不来的话最好,看今日老太太对自己的言行,虽仍是不喜,倒也没什么特意为难,自己小心应承着些,加上喜庆在一边托衬,往后日子想来也不会十分难过。怕就怕在那徐进嵘真过来了,老太太当面压不过儿子,待他离去了再把火气撒自己身上。她原先所想的不过是求个心清,因老太太的不喜完全不足以影响自己。未想碰到个徐进嵘那样的人,现在心清不成,倒真的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了。
乡间人都歇得早,老太太那屋子也早早歇了灯。淡梅坐慧姐屋里,听她和新来的短儿叽叽咕咕,手上玩着个很大的翠绿草蝈蝈,说着些扑萤摘花的事,很是高兴的样子。坐了一会,叫周妈妈服侍慧姐睡下了,自己便回了房。
淡梅等徐进嵘回来,一直等到了月上高天仍不见动静,心中暗自揣测,莫非竟是被正宅里的哪个妾留住了?觉着眼皮有些沉下来了,撑不住便去榻上睡了,只房门没上闩。待一觉醒来,已是天光亮了,身边仍是空空如也,那徐进嵘竟真的没来。
淡梅坐起了身发了会的愣子,便也把这事给丢脑后了。他来与不来她又做不了主,来了反给她添麻烦,不来更好。
淡梅今日没再穿原先的绸衫,照老太太的意思换了身蓝底布衫裙,只头上插了只红色珊瑚簪,取个新妇喜庆的意思。照例去老太太那问安,屋子里却是没人,找了一圈,才见人家早已经在菜圃里锄草了。喜庆和另个婆子在浇水。
老太太抬起眼瞅了下,直起腰身捶了下背,瓮声瓮气道:“相府里出来的果然娇贵。老婆子我地都锄过一遍了,你才起身。”
淡梅笑了下,也不再多说,只是站一边看着。老太太放下了锄头往边上一个黄瓜架子边去。此时黄瓜已是坐果,长得约摸有半掌长,毛茸茸翠绿可爱,却是有些歪扭。见老太太嘴里啧啧念叨着,忍不住便在她身后道:“娘,似这般坐瓜时弯曲了的嫩条,拿个细竹签扎在瓜条上面的蔓上,浇一遍水,次日瓜条便可伸直了,再将竹签拔掉便可。”
老太太回头,显得有些惊讶,不止她,便是边上那婆子和喜庆都是有些不信的样子。
“你一个娇滴滴的相府小娘子,哪里晓得这些?莫瞎了我的这些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