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深面前虽然这么说,可当日许德言回到自己府中,却独自闷坐于正厅之内,仰面朝天,不住地长吁短叹起来。
早有他府中的侍女将附马回府后郁郁不乐的表现禀报给了乐昌公主陈长乐,陈长乐与许德言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听到侍女来报,急忙赶来向许德言探问原委。
陈宣帝陈顼膝下有两个女儿,分别取名叫做长乐、未央,都是汉朝宫室的名字,陈顼想以此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麾师北上,恢复南北统一,复兴汉室江山的宏图大志。
两位公主生得俱是花容月貌,有倾城倾国之色,陈长乐自嫁给江南名士许德言,由其兄南陈后主陈叔宝赐封号为乐昌公主,陈未央其时刚刚十六岁,尚待字闺中,只有公主的身份,没有封号。
“附马今日不是陪太子进宫参加竟诗会去了吗,因何一回府便闷闷不乐呀?”陈长乐走进正厅,关切地问许德言道。
许德言听到门外脚步声响,抬头见走进来的是陈长乐,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说道:“公主不知,朝廷危矣!”
“附马何出此言啊?”陈长乐吓了一跳,忙走至许德言身前,觑着他的脸色问道。
许德言遂把今日在宫中孔范向皇帝建言,在建康聚兵誓师迎战隋军的前后经过向妻子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公主,北朝百万大军压境,陛下犹轻信佞臣之言,主动放弃大江下游的防守,聚集重兵于一座孤城之中,还要渡江主动出击,这不是灭国之征兆吗?因想到照此下去,不出多少时日,你我夫妻二人自免不了沦为北军阶下之囚,生死难料,故而闷闷不乐。”
“如此说来,我愿随附马一同入宫面见皇兄,向他当面禀明一切,请求皇兄拒纳孔范之言,召集朝中大将,派军迎战隋军也就是了。附马大可不必一个人在家中长吁短叹,作亡国之思。”陈长乐脱口说道。
“不必了。今日张贵妃和太子都没能劝说得动皇上,公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许德言摇了摇头,劝阻妻子道,“我心中难过的是,倘若日后建康沦落,你我夫妻二人再难以厮守一处,公主自难免为人所掳,寄人篱下,而在下还不知要沦落至何方何处,也不知此生还有无与公主再见之时啊?”说着,眼中竟淌下两滴泪来。
陈长乐见夫君如此看重自己与他的夫妻之情,心中既觉欣慰又夹杂着一丝凄惶,知道仅凭她夫妻二人的力量再难劝说陈叔宝回心转意,挽狂澜于未倒,不禁双目含泪,举目四望,一眼望见房内几案上放着一面簪花铜镜,便三两步疾走过去,拿起铜镜,“啪”地一声向地上摔去。
铜镜重重摔落在地,一分为二,破成了两半,陈长乐俯身拾起两半铜镜,回到许德言身旁,将手中的一半铜镜交到他手中,深情地说道:“果如君言,它是妾身与君有分别之日,权且以这两半铜镜作为信物,海枯石烂,你我终有破镜重圆,离而复聚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