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数月前,杨广还在长安时,就曾奉旨前去探视过卫王杨爽和太师李穆的病情,从替二人诊治病势的太医口中得知两人皆已病入膏肓,故而对张衡专程赶来白道州报知他两人已然薨逝的消息虽感突然和悲痛,却并不怎么觉得意外。
“建平,你既说李浑已回并州,为何不带他一同来白道州见我?”杨广对张衡也劝自己不要发兵征讨突厥感到很是不满,遂向他提出质疑道。
其实按张衡的本意,确想带李浑一道来白道州见杨广的,只是王韶担心杨广尚未从低落、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乍一见到重孝在身的李浑,会重新勾起他的伤心事,所以才拦下了李浑。
虽则如此,张衡并无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向杨广多做分辩,开诚布公地劝杨广道:“下官深知王爷急欲发兵征讨突厥的真正情结所在。且不说沙钵略已向朝廷派了其侄染干做为人质,表明了愿效忠皇上的态度,王爷此时单凭他将牙帐北迁就要兴师问罪,率军讨伐于他,未免出师无名,更重要的是,王爷即便率军讨伐成功,一举灭了东突厥,于王爷心中的症结又有何益呢?”
张衡的话戳中了杨广心底的柔软之处,他颓然坐倒,神情沮丧地叫道:“我一日不能手刃宇文般若,胸中这口恶气便一日不得发泄。”
由于尚不知安若溪是宇文般若安插在杨广身边的眼线,自然也不明白杨广因何会对宇文般若产生如此深的怨恨,但张衡却明白,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已打动了杨广,于是,便继续劝说他道:“卫王和太师相继薨逝,王爷身为受皇上重托,出镇北境的藩王,首要之责,便是确保边境安宁,帮助皇上稳定朝局,切不可操切行事,轻启战端。为此,王仆射、齐安公、下官以及行台众僚属俱都恳请王爷从速返回并州,率领众僚属在并州为卫王和太师举哀。”
古人最重视礼仪。依隋礼,像杨爽这样的皇族长辈去世,皇帝没有传诏杨广回朝凭吊的话,他也须率领众僚属在藩地举哀、悼念,以尽孝道。张衡以此为理由劝杨广罢兵息战,是杨广不能轻易拒绝的。
沉默了移时,杨广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视着张衡,缓缓说道:“在白道州,我一样可以为六叔和太师举哀。摄图和宇文般若一日不回紫河镇,我便一日不回并州。”
张衡敏锐地从杨广这番话中听出了他已不再坚持立马率军征讨突厥,便附和他道:“无论是在河北道治下哪一座州府,王爷只要依礼举哀,便不算违制。建平不才,情愿跟随王爷在白道州一道为卫王和太师举哀。”
“传窟合真进来回话吧。”杨广点了点头,对张衡不再强劝自己返回并州表示满意,抬高了声调向厅外吩咐道。
燕荣引着窟合真回到了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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