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至极的声音。
裴道珠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
四目相对。
郎君依旧一袭白衣风姿秀丽,宛如高山上的一捧晶莹雪,只是眉梢眼角却藏了几分肃杀和冷峻,那是经历过战争和死亡之后,才能拥有的危险气息。
而此刻,春闺深深,他敛去了那份危险。
他道:“既然爱我入骨,为何不给我寄家书?”
裴道珠紧紧抿着唇。
怪不得白天在园子里时,那条黑犬突然跑走,大约是嗅到了萧衡的气息。
园子里的事,萧衡都看在眼里了吧?
她想着,反问道:“你既然回来了,为何要鬼鬼祟祟躲躲藏藏?从两个月前起,朝廷和西南就彻底断了联系,又有谣言说你身中数箭跌落深涧,怕是已经没了……”
她打量着萧衡完好无缺的模样,挑起柳叶眉:“你究竟在算计什么?”
萧衡在浴缶边缘坐了。
他道:“是我主动切断和朝廷的联系的。”
裴道珠:“愿闻其详。”
萧衡弯了弯薄唇:“侵吞西南,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北伐。然而有了蜀国之利,朝廷和世家将会更加沉迷享乐,绝不愿意再起战争。既然如此,我便干脆将兵权收入囊中。手掌大权,北伐与否,全在我一念之间。”
裴道珠的瞳孔微微放大。
也就是说……
萧衡把他率领的那支十万军队,收入麾下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像是觉得她还不够震撼,萧衡又淡淡道:“如今我的军队就停驻在建康城外,一路跋山涉水还要不惊动朝廷,可着实有些难度。”
裴道珠紧紧攥着毛巾。
兵临皇城……
建康城里总共也没有十万军队,萧衡这般举止,等于是彻底围住建康,说句好听的是凯旋回京,说句不好听的,谋朝篡位也不为过!
萧衡伸手,替她摘下沾在颈间的绯红花瓣:“怕不怕?”
裴道珠抬起长睫:“富贵险中求,有什么可害怕的?”
想位极人臣,势必就要冒险。
既不想冒险,又想要锦绣前程,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浴缶中水雾蒸腾。
少女花容月貌,被水雾打湿,更显娇艳夺目,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算计和倔强,添了几分别家女郎所没有的侵略之美。
萧衡笑了起来。
离开建康这么久,一路上也曾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
却没有谁,像裴道珠这般特别。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颈间,继而顺着她的颈部线条慢慢往下,水面漂浮的牡丹花瓣遮蔽了视线,只隐约能看见那勾魂摄魄的绵白。
萧衡眸色晦暗,喉结微微滚动。
他的声音略有些喑哑:“今夜……可要为我庆贺?”
裴道珠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只是轻易给予的东西,对方又岂能珍惜?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男人一时半刻的怜惜和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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