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没了裴道珠,依旧是那个南朝。
可是他没了裴道珠,似乎就不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萧衡。
长风四起,草木萧萧。
郎君的宽袖和袍裾在风中剧烈翻飞。
或者,不再有血有肉也不是坏事。
阿父曾说过无数次,成大事者,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唯有心狠手辣无情无爱,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这才是萧家九郎……
萧衡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瞳中一片清明。
他勒转马头,朝山下走去。
……
乌衣巷。
尽管有裴道珠的接济,可是比起金碧辉煌钟鸣鼎食的其他士族,裴家人居住的府邸依旧简陋萧索。
裴道珠推开府门,看着满目荒芜,情不自禁地轻叹。
“阿姐!”
双胞妹妹意外发现她回来了,连忙高高兴兴地小跑过来。
裴道珠抱了抱妹妹,牵着两个小家伙往后院走:“阿娘她们呢?”
裴桃夭声音清脆:“在后院种花!阿娘说阿姐喜欢花花,所以要多种些,等阿姐回来,瞧见满园都是花花,定然十分欢喜!”
裴道珠忍不住弯起丹凤眼。
从前羡慕别人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经历了这许多事,才发现比起那些浮华奢靡的府邸,还是跟母亲她们住在一块儿最是惬意,哪怕粗茶淡饭瓦舍草房,也来的快活自在。
顾娴得知裴道珠主动归家,只是呆愣了片刻。
她并未责怪,反而把女儿搂进怀里,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没有追问裴道珠这番行为是否会得罪萧家,更没有追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只柔声道:“今晚,给我的小阿难煮红枣桂圆汤喝。听说今夜有雨,喝些暖身滋补的汤,最好不过。”
裴道珠伏在她怀里。
也不知怎的,就委屈的酸了鼻子。
阿娘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呀……
是夜,建康城果然落了暴雨。
今夏的第一场雷雨,闪电在乌云中翻滚,瓢泼大雨颇有些吓人。
厅堂的烛火明明灭灭。
裴道珠捧着滚热的红枣桂圆汤,不时望向黑黢黢的院子。
没过多久,一盏昏黄的灯在风雨里亮起。
随着灯笼越来越近,裴道珠的心也提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阿娘不会怪她,可是那个酒鬼父亲就不一定了……
裴茂之提着灯回来了。
他浑身湿漉漉地踏进游廊,连木屐都懒得脱,直接跨进门槛。
一眼瞧见席地而坐的裴道珠,他整张脸都变得阴沉可怕,只字不发地抬起巴掌,恶狠狠朝裴道珠扇去!
“哐当!”
盛着红枣桂圆汤的瓷碗跌落在地。
裴道珠伏在地板上,半张脸被扇出了红指印,银簪委地,瀑布似的青丝尽数披散在地。
“混账东西!”
裴茂之怒喝。
他一脚踢翻食案,声色俱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自请归家?!谁给你的脸?!”
偌大的动静,引来了顾娴和康姨娘等人。
顾娴大惊失色,连忙把裴道珠抱到怀里:“夫君这是作何?!阿难她在萧家过得不开心,她怎么就不能自请归家?”
“老子过得也不开心,还不是一天天地熬着?!”裴茂之吼声震天,“老子在外面跟同僚应酬,他们说这孽女自请归家了,老子还不信,着急忙慌地回来,竟是真事!裴道珠,你从萧家跑了,我跟你娘以的后吃喝用度从何而来?!”
“夫君——”
“你闭嘴!”
裴茂之怒不可遏,一脚踹开顾娴,还想上前打裴道珠。
还没来得及下手,一名穿着蓑衣的侍从突然不请自来。
他手捧锦盒,看了眼受伤的裴道珠,皮笑肉不笑地对裴茂之道:“裴大人,在下是萧郡公的随从,奉郡公之命,给裴姑娘送些东西。”
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