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别苑走的时候,会穿过花园里一条长长的游廊。
月色清幽皎洁,游廊外的几树梨花开得正好,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吹落满院,像是春夜里的一场大雪,只是风中带着甜香,并没有冬夜的冷。
萧衡越走越急。
裴道珠提一盏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衣带翻飞,像是要去处理什么要紧的事。
她有些跟不上,忍不住出声唤道:“阿郎!”
萧衡恍若未闻。
裴道珠紧追几步,牵住他的袖角:“阿郎……”
萧衡这才注意到她。
他扯了扯嘴角:“走得急了些,未曾顾及到你。”
裴道珠不介意地摇了摇头,柔声道:“我知晓你心里藏着事,今夜他要杀我,算是验证了你我的猜测,你现在对他失望透顶,是不是?”
萧衡目光沉沉。
幼年的一切,皆都浮上心头。
萧允素日里待他极其严厉,可是也有温情的一面。
也曾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亲自为他开蒙,教他读书写字。
也曾在他生病发烧不省人事之际,带他到处走访名医……
真奇怪,明明该是仇人,可是他今夜回想起来,率先记起的竟都是对方点点滴滴的好。
萧衡揉了揉额角,慢慢收回心神。
他盯向廊外的夜色:“他今夜杀你不成,来日势必还会动手。明日就是陛下为我接风的宫宴,若是不出我所料,未免夜长梦多,恐怕他会选择在宫宴上下手。”
他突然握住裴道珠的手:“阿难,你怕不怕?”
裴道珠认真地摇摇头:“有你在,怎样的危险我都不害怕。”
萧衡摸了摸她的脑袋:“明日宫宴,危险重重,阿难称病留在府里,就别进宫了。若我事成,我便接你到身边。若我事败……你就去找阿娘。阿娘吃斋念佛,终究比他仁慈几分,看在这些年婆媳一场的份上,定会护你周全。”
梨花瓣漫天纷飞,月光下如雪如霰。
白衣胜雪的郎君,面庞内敛沉静,狭长的凤眼中透出视死如归的坚定。
裴道珠把那盏青灯放在美人靠上,抱住萧衡的腰身:“阿郎说的话,我都听。只是阿郎记着,你在宫中也并非孤军奋战……”
她忽然一手捂住腹部,迟疑片刻,才踮起脚尖,凑到萧衡耳畔一阵低语。
说完这番话,她悄悄红了脸,慢慢垂下头去:“本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你提起这件事,只是,只是……”
只是她想告诉萧衡,他并非孤军奋战,她,他们的孩子,都会陪着他!
他也并非再没有家,他们就要有孩子了,他们自成一个家!
萧衡愣在当场。
他不敢置信,失语了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当真?!”
裴道珠认真地点点头:“大约是在洛阳的那一晚怀上的。前几日回到府里,我总感觉身子不适,偷偷让枕星请了大夫看诊,才知道原是有孕。因为怕萧家人知晓,一直未曾告诉别人。”
她前两年吃了许多避子药。
许是因为去洛阳的那一年,断了避子药的缘故,身子又逐渐好了起来。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