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元年七月十日。
勾注山的北部山区,从前晚开始,这里就下起了大雨。这场雨也不是很大,可却是雷阵雨,下一阵出会太阳,接着没多久又下一阵。大雨将本来就泥泞难行的道路冲的越发的泥泞,在一些地势较低的地方,甚至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雨水,有的小溪流,转眼间就已经汇聚了山上下来的雨水,成了湍气的洪流。这样的天气,让从朔州神武灰水河到代州雁门关的这一段山间谷道,更加难走。
这是一条险要的谷道,雁门关正是守在这入勾注山险要孔道上的要塞。
此时,这条险要的孔道上,却突然出现了数以千计的骑兵,朝着雁门关城方向前进。这是一支奇怪的军队,骑兵们装扮各异,有些是典型的游牧民穿着,有的还结着辨发,衣着左祍。还有相当一部份骑士,则是穿着黑色的军袍和铠甲。他们说的话也是各式各样,有些人边走还边唱着歌。
他们的队列拖的很长,大半也是因为道路所限,迫不得已。走在这支队伍最前头的,是百骑左右的骑兵,他们超出大部份十多里,谨慎的搜索前进,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会停下来,将自己隐藏于道旁的树木岩石之后。雁门关距离此处尚远,他们刚刚有大军出关经此而去。因此关内剩下的守军极大可能都不会把探马派到这么远来。
不过。他们依然十分谨慎。以防万一。偶尔,在这条通往代北的大道上,也会遇到一些商人或者樵夫、猎人,他们都会立即将他们抓起来,然后裹挟在队中一起前进。虽然这些倒霉的家伙不太可能是敌人的探子,但他们依然十分谨慎。
这里太险要了,如果让敌人知道了动静,他们到时只要把关城一锁。他们就望关兴叹。
在这百骑的后面十里左右,则是大部兵马,他们都是步兵,或者说只是拿了把长矛,连件盔甲都没有的辅兵。他们大约有千余人,却押送着二百余名用绳子捆成一串的俘虏。这些俘虏人数约有二百,身上还满是血迹,头发散乱,盔甲全无。在辅兵的押解下,倒很老实的前进。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支百人左右的黑甲骑兵,以及千人左右举着长矛的辅兵。
“东哥。你说这个法子,真的能奏效么?”
一个二十多岁的丑陋骑兵抬头望了望天色,天空中乌云朵朵,间隙里却又射出缕缕金光。谁也说不准,下一刻度是会晴空灿烂,还是会暴雨滂沱。他低声呸了一声,说道:“这计策简是简单了一点,不过你也得看他要对付的是谁。若是李克用在雁门,那肯定是成不了的。但现在,雁门关有谁?连程怀义出关都丢了性命,现在关内都是些老弱,他们都知道个球。我对张大帅的计谋可是佩服万分的,简单却实用。”说完,轻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问话的那个走在地上的辅兵道:“你们几个记得跟紧了我们,到时别说话,保持安静就行了。真拿下雁门,咱们都少不了赏钱。”
这句话刚说完,一个瘦高少年扛着把长矛跑了过来,说道:“东哥,瞎子,不,是陈校尉请你过去说话。”
他点了点头,跟着那瘦高少年去了。
这个一身骑兵装束的家伙就是宋文东,灰水河畔与瞎子一起参与了民夫营啸的家伙。他本是成德军小军官,因不看好成德军做了逃兵,被雁门军抓了民夫,却又与秦军军情司的密探代号瞎子的陪戎校尉陈炳配合,算是立了一功。灰水河一战,不但活了下来,还杀了好几个沙陀兵。战后,已经自愿加入了西征军中,暂授队副一职。瞎子是正九品上的陪戎校尉,他现在正是在瞎子的暂时指挥下。
没跑多久,宋文东就已经见到了老瞎子,不,应当说是他的队头阿炳陈陪戎。他骑了一匹白马,换了一身藏青色半身甲,没有戴上那个狼头盔,整个人倒有点高人气质,也原先认识的那个委琐的算命老瞎子完全不一样了。他正微侧着身子,和身边的几个军官说着什么,见到他过来,阿炳也不待他行礼参见,便 说道:“我是该叫你宋文东呢还是宋文通呢?宋队头,你倒是有点深不可测呀,居然对谁也没句实话。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成德镇博野军派来的细作了。”
“小的本名宋文通,本没想过隐瞒什么的,只是...”宋文通擦着额头的汗水,他没有想到,这瞎子居然如此厉害,一下子连他离开成德镇后一直隐藏的真名都知道了。看来,自己的那点底细,肯定早已经被秦军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幸好自己不是什么细作,不然早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