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的正午时刻,外面没有一丝的风,街边的树也都蔫蔫的垂着,夏蝉在知了知了的不停叫着,却越发的显得格外的宁静。
几个短衫小厮拿着粘杆不顾烈火高温,不停的在树下游走,驱赶捕捉着烦人的知了。在他们身后,一个八角三层的凉亭里,有两个人面对面靠着竹躺椅上,面前摆着一副军棋。军棋的两旁,还各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不,玻璃杯里装着半杯杨梅汤,还有一块块的冰块伴着。
其中那个年青一些的男子久久没有移动棋子,他眼神直盯着一个棋子,可目光却早失去焦点,他在出神。对面那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安静的等着,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良久,年青男子抬起眼皮,最后将视线落于站着石桌旁的一个壮年男子身上。
“这么说...”
那个站在军棋桌旁的壮年男子开口接话,他的声音洪亮,是那种属于武将的厚重。
“李璟赢了,赢得了全面的胜利。他不但击败了二十万胡人,还一举夺取了代北的大同和雁门二镇。”
那个年青的男子皱眉,“按理说,他们是不可能赢的,不是吗,杨公?”
“是啊,陛下!这次的代北之战,确实是出人意料啊。原本极有可能是胡人与雁门、成德、魏博一起联手进攻李璟,并且有很大可能把山后诸州给一举夺取的。却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那样的发展,成德王简崇和魏博的韩简居然先后被刺杀,两镇直接忙于内部之事。而李克用这个黑鸦儿,居然也被束缚困在河东联军中,不得北上。这几步棋,太出人意料了。可以说,是这次李璟赢得战争的关键。”
年青的天子李儇却不想听这些理由。他看到的只是李璟又一次胜了,并且势力更盛,一下子吞并了两个藩镇地盘,真正的越过了太行山,把手伸入了河东的地盘。河东的三分之一已经落入了李璟的手中了,沙陀人大败,雁门都丢了。魏博和成德主帅齐齐被刺杀,现在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挡李璟了。
“李璟会不会趁胜南下,眼下河东诸镇都在洛阳,只怕无人可以阻挡秦藩的脚步。”
李儇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如今的李璟越来越强,且越来越不把朝廷和他放在眼中了。不但自立官制。甚至自行封赏,李璟建王宫,将幽州城改为燕京,这比魏博镇把魏州改为大名府更加违制。京是帝都,府也是天子驻跸行宫之所,李璟把幽州改燕京,自建王宫。自命百官,这已经完全是反心昭然若揭了。如今李璟又一次大胜,若是他此时再大举南下,然后占据洛阳而反,那么半个大唐真的就将改主人了。
尤其是这一次战事中,李璟与胡人大战,河南东部诸镇,以及东南诸镇。共有八镇出兵北上支援李璟。虽然最后,他们还没有赶到战场,李璟就赢了,可这却让李儇真的感到了惊惧。原来李璟与诸镇联姻结盟,李璟还只是对此感到些担忧,而现在,诸镇的纷纷出兵。却让他最担忧的事情成了现实。李璟的这个联盟,是真正的十分紧密的。若是李璟反,诸镇极有可能也会响应。
杨复恭回答道:“李璟这次确实取得了一场大胜,但事情也并不见得对我们来说全是坏事。”
“哦。此话怎讲?”
“首先,李璟原本在东北与部族联军刚拉开大战序幕,那可是五六个大势力一起投入了上百万的大战,这场战役对李璟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一场决定着整个东北未来局势的战役。而这场战役,很明显,将会是一场长期战斗,甚至有可能会打上一两年的时间。这次李璟冒然进入代北,其实也是冒了风大的风险的。虽然他打胜了,但也是倾尽全力的一战。李璟也许军力还有充足,可以再打一仗,可他的后勤却绝难支撑他继续打下去。依老臣之愚见,这场战斗过后,李璟肯定不会再南下,而是会选择防御,以吸收稳固这次的胜利果实。”
坐在李儇对面的这个白面无须男子,正是如今宫中最得李儇所宠信的杨复恭。
“你觉得满意了吗,杨公。如你所说,李璟也许不会马上南下,可若等他安心的吸收了这次的胜利战果,他的实力将会再次上一个台阶。那个时候,他必然会再次发动战争,继续南下,那个时候,我们又将如何阻挡?”
李儇看着自己唯一觉得能倚重信任的太监,语气中充满着消极,“这一次李璟与郑从谠合力,阻击了李克用北返,最终夺取了雁门与大同。朕所担心的是,万一郑从谠与李璟同谋,那么事情才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郑从谠不但是北都留守,太原府尹,而且还是河东节度使,现在又是河东联军元帅,统领着诸镇,刚刚与其它各镇一起收复了河南西部与洛阳。若是郑从谠与李璟合谋,倒向了李璟,那么河东的中心太原这座如今挡在李璟最前面的重镇,就有可能会兵不血刃的落入李璟手中。甚至李璟可以因此一路南下,直接进入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