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宸磕头谢礼之后,从这名宦官手中领过圣旨,说实话他此刻内心里面也噗通猛跳的厉害。
这并不是说享受了多么大的恩荣感到激动兴奋,更多是在于自己赌赢了,王振骨子里面有着一颗自认读书人的心!
“沈解元恭喜了,这可是天恩眷顾,旁人状元坊上都只能用‘恩荣’二字,沈解元的解元坊却可署上‘圣旨’二字,大明有史以来第一座御赐解元牌坊呀。”
“天恩浩荡,在下感激涕零,还望公公在圣上面前替在下承情几句。”
“鄙人不过是内官监一名总理太监罢了,可在陛下面前说不上话。沈解元有如此圣眷,来日必将平步青云,说不定鄙人还得沈解元帮衬一二。”
这名宦官说话也无比客气,不但没有因沈忆宸的奉承而居高自傲,相反还有意恭维讨好沈忆宸,明显有着交好意思。
同时沈忆宸还发现一个细节,那就是他没用太监惯用的咱家,而是用了“鄙人”这个自称,显得有些突兀。
“不知公公高姓大名,来日在下如若真能依公公所言,当感激不尽。”
对方既然有交好的意思,沈忆宸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他可不像传统文人士子那样,对于宦官有很大的轻视跟敌意,相反沈忆宸并不认为宦官都是坏人,而文官都是好人。
就好比明末崇祯皇帝都歪脖子树上吊了,身旁也就一个叫王承恩的太监陪葬,那群党争亡国的文臣们,也没看到有多少愿意与国同亡的。
像是什么“清流”领袖钱谦益,跳个河自尽都赶紧爬了回来,留下一句千古名言“水太凉”。
“不敢称高姓,俗名成敬。”
成敬?
听到这个名字,沈忆宸算是明白了对方为何会自称鄙人,而不是咱家。
因为他可是永乐年间进士出身,而且还入选了翰林庶吉士,有过进入内阁权利中心的机会,比绝大多数读书人更具有“文人”身份资格。
只是卷入了明宣宗时期的汉王朱高煦谋反事件,被判处了腐刑,所以才成为了一名宦官。
值得一提的是,成敬还担任过后来景泰帝朱祁钰的讲读,双方关系匪浅,日后以内官监掌印太监的身份,成为了宦官头领。
“原来是成翰林,晚辈久仰。”
从鄙人这个称呼上,沈忆宸就能明白对方肯定怀念自己曾经的文人身份,所以他立马改了称呼投其所好。
只不过听到这个称呼后,成敬脸上却流露出一抹悲凉,他摇了摇头道:“解元郎,还是称呼咱家公公吧,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
既然对方不喜,那么沈忆宸自然不会勉强。
“时间不早,咱家宣旨不能久留,还得回去复命,就先行告辞了。”
“成公公慢走。”
“再会。”
成敬也是拱手拜别,虽然自称改为了咱家,但骨子里面的文人做派依然改不了。
随着宣旨太监离去,跪了许久的众士子们,也纷纷站起身来,朝着沈忆宸围了过去。
“今日如若不是沈解元为首叩阙,大司氏恐就危矣!”
“沈解元,请受在下一拜!”
“请受在下一拜!”
整齐的呼喊声音震耳欲聋,上千名士子齐刷刷拱手拜倒一片,如同潮水波浪一般扩散开来。
身旁唯独冯子楚还呆呆站立原地,他此刻双眼无神如同丢了魂一般,御赐解元牌坊的圣眷给他打击太大了。
得罪王振都能因祸得福,莫非这就是天命所归?
“此乃吾等士子之责,诸位过赞了!”
说罢,沈忆宸也回了一礼,并未居功自傲。
“天色渐晚,还望诸位早回府中御寒,在下还挂念吾师身体,就先行一步了。”
沈忆宸等待过程中,就一直担心着李庭修的身体状况,如今圣旨已下,他完全没有在这里继续客套的心思。
“尊师重道乃吾辈楷模,还请沈解元先行!”
“解元郎今日之举当为吾辈表率,慢走。”
“解元郎,请~~!”
现场的文人士子们,无人敢多说任何言语,现在的沈忆宸在他们眼中,已经超脱了举人层面,这可是力压了王振低头的人物!
沈忆宸随意拱手致谢两声,就立马大步向前走去,在经过冯子楚身边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说了句。
“你在我眼中,不过一土鸡瓦狗尔!”
说罢,沈忆宸就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可望而不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