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的事情,谁也不敢确定。”
诛王之事非同小可,哪怕以王振如今的身份地位,他都不敢肆意乱说。
“咱家只能说当初没看错沉忆辰,此子真是杀伐果断,不给自己留一丝隐患!”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振并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流露出一种欣赏。
在他的眼中,韩勇被赵鸿杰“误杀”,其实背后就是沉忆辰授意,把风险防范于未然!
沉忆辰小小年纪,能如此快速察觉到自己动作,立马做出反制派人抢先一步灭口。
行事之果断,下手之狠辣,不愧三元及第之资!
“确实厉害。”
此刻王林也反应过来,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沉忆辰他曾经在朝堂见过两次,文质彬彬一脸的浩然正气,没想到背后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不过叔父,侄儿有一事不明白,既然早知道赵鸿杰是沉忆辰的人,为何还要把他留在身边提携?”
赵鸿杰跟沉忆辰是应天府同窗这条关系,王振其实早早就已经知道,却始终没有声张。
哪怕遭受到沉忆辰“背叛”,王振都没有迁怒于赵鸿杰,甚至还给他升官为锦衣卫千户。
身为王振的侄儿,王林对于其中关系自然明白,可他始终想不明白叔父为何要这么做。现在沉忆辰风头正盛,还在锦衣卫里面安插他的人,岂不是养虎为患?
沉忆辰是翰林晚辈,并且还在东阁历练过,没在京师还无所谓,如今回京都不去祭奠杨溥会遭人话柄,更何况还有阁臣高穀的拜帖相邀。
“嗯,我明日便去。”
沉忆辰点头答应,心中却生出一股疑惑,高穀没必要用一份拜帖,来特意提醒自己要去祭奠杨溥吧?
看来想要弄清楚背后缘由,只有明日见到高穀后才能得知了。
正统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下了一夜的大雪把整个京师都银妆素裹起来。
按照拜帖上约定的时间,沉忆辰坐上马车前往杨府,却远远就看到高穀站在府前,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马车。
“下官拜见高中堂。”
下了马车后,沉忆辰恭敬的朝着高穀行礼。
不管以前如何不对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日后大概率得同堂共事。
“向北,许久未见,你变了许多。”
看着眼前的沉忆辰,高穀蕴含深意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有着一语双关的意味,除了外表要消瘦黝黑外,沉忆辰的气质也与离京之时,有着很大的不同。
“人总要逐渐成长的。”
沉忆辰澹澹回了一句,自己确实不是一年多前,那个在高穀面前的东阁“实习生”了。
“是啊,人总是要成长的。”
“还记得吾曾说过,期望向北你归来之时,便是山东万民安康之日。”
“今日再见,已然功成名就,造福万民!”
高穀有些唏嘘不已,谁又能想到这个“离经叛道”的状元郎,真能完成文人三不朽中的立功。
“高中堂过赞,下官愧不敢当。”
望着沉忆辰依旧是副滴水不漏的模样,高穀注视了他片刻后,便蕴含深意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向北,随我进去吧。”
说罢,高穀便转身踏入杨府,沉忆辰紧随其后。
进入府中,沉忆辰左右打量了几眼,相比较杨溥生前的地位权势,这座府邸就显得异常低调。
既无规格宏大的建筑面积,又无精美绝伦的装饰摆设,整体看下来仅仅与三四品京官宅邸差不多,谁能想到这曾经权倾朝野的杨元辅宅院?
不过这种朴素府邸,某种意义上也映衬着杨溥的性格。他为官一生谨小慎微不留把柄,缺少了诸如杨士奇、杨荣的鲜明性格,同样也缺少了一种敢于对抗的勇气。
正因如此,面对王振的步步紧逼,杨溥才会步步退让。
来到灵堂位置,沉忆辰看着杨溥的棺木跟灵位,脑海中那些与之接触的画面,彷佛幻灯片一般快速闪过,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凭心而论,杨溥在个人私德上,是一名正人君子,可他却不是一位无可指摘的正臣。
在其位当谋其政,谋其政必尽其责。不管是不是有着后进望轻,谨小慎微的理由,他身为“三杨”时代最后的领军人物,大明内阁事实上的首辅重臣,都应该防微杜渐清君侧。
而不是绥靖妥协执行中旨,放任王振做大,再把制衡王振的重任,压到挑选培养的文官后辈肩上。
当然,沉忆辰同样明白,官场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已,或许自己不应该这般苛求杨溥。放在自己身上,面对明英宗朱祁镇包庇权阉,又是否能做到不畏皇权舍生忘死呢?
严于律人,不如严于律己。
祭拜上香,伴随着鸟鸟烟尘的飘散,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三杨”时代,彻底随风而去。
走出杨府,高穀并未转身离去,而是看着沉忆辰说道:“向北,你可能心中一直很疑惑,我为何会投拜帖邀请你来祭奠杨元辅。”
“还请高中堂明示。”
既然对方都已经点出来了,沉忆辰也就顺势请教。
“准确来说,这张拜帖不是本官为了自己投递,而是受了杨元辅生前所托,他在临终前其实想要见你一面。”
沉忆辰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神色,自己与杨溥的熟络程度,除了史书上的那些了解,可能还不如与高穀的半年相处。
为何杨溥临终前会想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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