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震撼与冲击过后,不管是真认同沉忆辰的言语,还是崇拜他的功名政绩,总之得到了回馈要比京师热烈的多。
如果说国子监讲学,仅仅是埋下了一颗种子,那么时至今日,沉忆辰终于看到了一株破土的嫩芽。
“沉学”证道,自这一刻始!
就在沉忆辰心潮彭拜,准备与这群年轻的文人士子们,再说一点什么的时候。楼梯处几名身穿轻甲的军士,突破了西湖雅集守卫的阻拦,出现在了人群末端。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护卫沉忆辰的骑兵小队把总武锐。
见到武锐突然出现在这里,沉忆辰立马意识到有重要事情发生,当即拱了拱手说道:“抱歉诸位,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便久留,告辞。”
说完之后,在一众诧异的眼神中,沉忆辰下了高台,径直随着武锐等人快步离去。
看着沉忆辰的背影,就这么雷厉风行的消失在楼梯拐角,薛瑄有些感慨的说道:“沉三元还真是做到了不空谈,遇事走的这般果断。”
“以行践言他是做到了,那德温兄认为此子能改变格局立言吗?”
吴与弼反问了一句。
身为理学宗师,他其实并不十分赞同沉忆辰的言论,可他捍卫对方不同的学术观点。
生理上的缺陷,让绝大多数太监心理,比常人要更加的敏感极端。
得罪会被无限放大,给人一种睚眦必报的印象。同样客套尊重也会被适当放大,以获取那心理上平等的安慰。
果然看到沉忆辰态度恭谨,喜宁脸上神情好了许多,点点头道:“咱家知道以沉提督三元及第的才华,定然有着文人风雅,参与西湖雅集在情理之中。”
“可如今福建局势突变紧急,吾等领命出镇地方,万一出现纰漏陛下怪罪下来,你我皆承担不起。”
“是,下官明白。”
“发生何事想必沉提督回来路上已经知道,详细情况还是看看福建都指挥使邓安的公文吧。”
说罢,喜宁便从桌上把福建都指挥使送达不久的公文,递交给了沉忆辰。
接过公文,沉忆辰当即翻开审阅起来,主要内容跟路上武锐说的差不多。细微差别就在于,都指挥使邓安话里话外,暗示着整个福建的卫所体系已经崩溃。
不单单是随着重镇建宁府贡献,泉州府被围,导致的闽北、闽南指挥联络被切断。还有就是叶宗留等人的起义,让平时许多保守欺压的卫所士兵,纷纷临阵反了加入起义军的阵营。
原本福建都指挥使司卫所军加上水军,账面上有着五六万人的规模。按照明朝前中期普遍七折缩水情况,卫所实际军户大概还能有个三四万人。
现在散的散、反的反,邓安手下实际可用之兵,就剩下一两万人的样子。
相反起义军从最初的几千炉丁,发展到了接近十万人的规模,扣除一些凑数的老弱妇孺,实际壮丁至少也在五万以上。
“敌”我双方兵力差距,如今有了五倍差额,都不知道沉忆辰入闽是平叛,还是被贼军给反包围。
“看到了吗?福建都指挥使邓安跟布政使张琛欺上瞒下,福建布政司根本就无军可提督!”
话音落下,喜宁带着怒意一巴掌拍在桌桉上,把还在思索公文内容的沉忆辰,都给吓了一跳。
这也是为什么,喜宁面对沉忆辰参加西湖雅集,一桩实则无关紧要的小事,会如此不满的原因。
除了王振带来的紧迫感,还有就是被福建布政司的现状给气到了。
要知道喜宁常年在九边地区担任镇守太监,边疆军镇面对蒙古铁骑的压力,整个卫所体系依旧保持着相对完整的规格,并没有大范围的崩坏。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福建地区的都指挥使司,实际情况会糜烂成这个样子,兵还不如匪的规模!
早知是这么个情况,就不会两个“光杆司令”千里迢迢出镇福建,当禀告皇帝派遣京营大军征讨。
再不济,也得提督浙江、江西等相邻省份卫所军队,光靠福建这么点人能平个屁叛!
相比较喜宁的愤怒,沉忆辰终于明白了,为何历史上监察御史丁瑄,以及接任的佥都御史张楷会平叛失败。逼迫皇帝朱祁镇派遣“全明星”阵容,率领京营和江浙兵四万,还配备了神机铳、炮火器等装备入闽。
原因不仅仅是添油战术,还有地方官府吃空饷导致瞒报严重,压根就没这个实力去围剿平叛,反而一步步让起义军做大。
发泄完心中怒火后,喜宁开口问道:“沉提督,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一切照旧!”
没有过多思考,沉忆辰便给出了回答。
原因很简单,当初是自己当着皇帝与群臣的面,立下军令状不需要朝廷派遣大军征讨,还求得了朝廷对叛军罕见的“仁慈”。
现在要是把情况上奏,就等同于承认自己无能,没办法依靠提督福建军务平叛。
皇帝问责沉忆辰无所谓,可公文中这已达到接近十万规模的“贼军”,换做其他人领军平叛,刀下能留几条活命?
历史上整个东南起义,直接伤亡者高达三十万之多,间接逃难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前面还在西湖雅集上,高谈圣人之道拯救苍生,现在这道题目就摆在了沉忆辰的面前,该如何选择岂能有悬念?
不管会面临怎样的艰难困境,自己既然已经站在了历史的风口浪尖,就当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