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群人中除了卞和,有着标准的文人形象,就连沉忆辰如今模样都不太像个纯粹的读书人,更别说苍火头、武锐这些肌肉勐男了。
“这位兄台,在下是来拜访林状元公的,还请通传一声。”
学宫这种地方,就跟学校一样,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一个民族的未来跟希望,沉忆辰自然礼数周全。
“林先生最近身体不适概不见客,兄台还是请回吧。”
“老师身体怎么了?”
沉忆辰心急之余,顾不得什么遮掩身份,直接就用上了老师的称呼。
之前徐东海说林震从去年秋开始身体抱恙,沉忆辰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毕竟先生年龄不到六十,应该不至于虚弱到风寒都无法恢复。
就算没给自己回信,可能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福建动乱,驿站通讯被阻。
现在看来,可能林震的病情,比自己预估的还要严重。
“老师?”
年轻书生听到沉忆辰说出这个称呼,有些意外的愣在原地。
虽然长泰学宫林震以师者身份讲学,但是就跟当年在应天府昭文书院一样,并没有正式收取门人弟子,一般情况下学生都是称呼为林先生。
“老师,学生有不同见解。”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瞬间就吸引了讲堂内中学子的目光。
透过那条被推开的门缝,很多人看到了门外沉忆辰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何人,又为何把林先生称呼为老师?
站在讲台上的林震,当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心神一震,他缓缓转过身来,带着一股激动与期待的心情,朝着门外望去。
向北来了!
林震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突然的与沉忆辰师生重逢,他彷佛还是那个应天府的少年,正在等待着作答。
“好,那向北你说说有何不同见解。”
林震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可掩饰不住言语中的颤音,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会给出怎样不同的回答。
向北?
同样当林震说出沉忆辰的字后,讲堂内很多学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他们已经猜测到门外这位年轻学生的身份。
毕竟林震学生里面取字为“向北”的仅有一人,那便是三元及第沉忆辰!
“他就是沉师兄吗,居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长泰县?”
“沉师兄提督福建军务,可能需要隐藏行踪,防止被贼军盯上吧。”
“师生共题名,一门两状元,这等场景恐怕此生难见!”
“吾等更当要努力读书,不坠了林先生状元师的声名。”
相比较寻常百姓得知沉忆辰身份的惊呼,长泰学宫的生员们,都极力保持文人礼仪,压制着自己议论声音。
沉忆辰没有在乎这些“学弟”的议论,推开学堂大门后,便一步步的走到了林震面前。
三年未见,除了消瘦外,林震头发已然全白。唯独眼神中的那团火焰,依旧照射人心。
“学生认为解决之法在于能者居之,定期轮换制度能最大程度减免统治者的越界跟不公!”
沉忆辰跟林震最大的思维差别,就在于他从来不认为统治者应该家天下传千秋万代。
世界上没有什么百分百完美的制度,但至少不同的统治者上位,能一定程度上打破固化的阶级,维持一个相对公正的社会分配环境。
至于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别说是明朝,就连后世都没有。
“如何轮换?”
林震反问了一句,他隐约意识到沉忆辰传达出来的“叛逆”思想。
“士大夫共治天下。”
废除君主这种惊天言论,沉忆辰终究还是不敢公然说出来,并且超越了时代太多。
相反类似于“君主立宪制”的士大夫共治天下,可能更符合这个时代,也更容易得到文人士子的支持。
毕竟读书人一直追求的便是士大夫跟君王共治天下。
“那如何保证当权士大夫公正不倚?”
“学生曾经说过,良法善治。”
听到这个回答,林震的记忆瞬间回到应天府的那个秋天,第一次见到沉忆辰的场景。
当时自己询问如何能改变人亡政息的局面,让好政策长久的实施下去。
沉忆辰给出了“良法善治”的回答,一举获得自己青睐,收其为徒。
良政跟人治是一样的道理,想要保证长久的不偏不倚,就得需要法律跟道德相辅相成。
没想到今日再次听到这个词,带来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好,好,你真乃为师的骄傲!”
林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丝哽咽,眼眶微微泛红。
曾经的那个少年,如今已成为提督一方的封疆大吏,没变的还是那股掩饰不住的才华横溢!
“诸生,你们今日自行学习,为师要先行退堂了。”
“是,先生。”
台下生员纷纷起身称是,他们很清楚林先生见到自己最骄傲的弟子,自然得好好叙旧一番。
得到学生的赞同,林震躬身回了一礼,然后便走下讲堂,两人踱步在长泰学宫的长廊。
此情此景,彷佛再现了当年昭文书院的一幕。
唯一不同的是,沉忆辰逐渐成长,而林震却在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