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粗鄙”言语从残部将士嘴中冒了出来,辽东乃苦寒之地,能在这里驻扎坚守的,无一不是心智坚韧之辈。
士气低迷是一回事,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达这个长官他们是认同的,可始终没有甩掉京师那股“娇气”,居然问出这等话语。
“好,好,好!”
李达狂笑的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是他第一次率领辽东卫所将士浴血沙场,确实小瞧了他们。
这才是辽东汉子应有的血性,这才是大明虎贲应有的骁勇!
“男儿欲报君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
“弟兄们,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这次把蒙古鞑虏们,通通给老子斩于马下!”
“明军威武!”
随着明军战号的高呼,李达率领着这支残部,一往无前的朝着辽东曹义部驰援过去。
只要辽东还在,蒙古大军就不可能从东西两面,对大明京师完成合围!
另外一边大沽海防口,福建卫所将士们,已经列队整齐的站在了海岸沙滩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次北上勤王,沉忆辰除了直接掌控的福建水师两万余人,还从福建卫所军抽调了两万多人过来,组成了一支足足四万五千人的联军。
要知道当年郑和舰队规模最宏大的时候,下西洋官兵人数也不到三万人,四万五千人的舰队人数,已经刷新了大明舰队的记录,更是这个时代其他国度不敢仰望的高峰!
沉忆辰大沽码头登陆的一日后,千总章岩磊派出去的信使,把消息给送达了朝廷。
自从明英宗决定御驾亲征后,就带走的朝廷大半官员勋戚,留下来的朝臣处理政务、筹备后勤物资的压力巨大,从而导致很多奏章堆积如山,压根就运转不过来。
如果单单只是人手不足,那么加班加点总能缓解一些,实在不行还能抽调京师吏员、师爷等人帮忙。但朱祁镇挖下的坑远不止于这一个,他是潇洒率军出去打仗了,却没给京师留下一个主心骨来掌控局势!
历朝历代皇帝要是亲征或者巡游,都会选择让京师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监国。
这个人的身份一般是太子,如果太子年幼的话,可能会换成其他皇族。
就算皇帝再怎么不喜欢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可为了保证帝国的运转稳定,还是会让对方监国,直到朱祁镇玩了个骚操作……
史书记载:未立太子,上命郕王祁玉“居守”,驸马都尉焦敬辅之。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朱祁镇还没有来得及立太子,于是让郕王朱祁玉居守京师,驸马都督焦敬辅左。
看到没有,用的是“居守”二字,而不是传统的监国。
这就意味着,郕王朱祁玉只是留守坐镇京师,并没有摄政权,相当于京师群龙无首。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续沉忆辰上疏朝廷进京的奏章会石沉大海。一方面是朝廷中枢效率迟缓,堆积了太多事务处理不过来。
另外一方面,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有大臣上疏领兵进京,哪个敢做决定答应或者拒绝?
别说朱祁玉没有监国权,就算他有,估计都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于是乎沉忆辰的奏章就摆放在通政司,官员们都秉持着只要我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的心态,能拖就拖着。
但是当大沽千总章岩磊的军情传递过来之后,这种事情就拖不住了,沉忆辰的兵马都已经自行在大沽海防口登陆,再拖下来恐怕没几日后就要来到京师!
到了那一刻,是开城迎接,还是据城防守?
奉天殿内,郕王朱祁镇坐在龙椅左侧下方,殿内群臣神情各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氛围。
毕竟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一边是皇帝出师不利,遭逢暴雨卡在大同进退不得。另外一边是沉忆辰率领大军无召赴京,怎么看都有着一股谋逆造反的嫌疑。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诸位大臣,沉忆辰打着驰援名义,率领福建水师无召赴京,尔等有何看法?”
沉默半响,坐在上方的朱祁玉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其实他心中很明白,皇帝兄长只给自己“居守”名义,而不是监国,摆明是有忌惮之意。
自古皇家无亲情,唯有至上权与利,哪怕朱祁镇跟朱祁玉是兄弟,并且论起关系并不差,可在皇位权势面前这点手足之情,就算不了什么了。
坐镇中枢之后,朱祁玉一直保持着谨言慎行的态度,就是不想冒犯到天子禁忌。
可如今再不商讨出一个决议,沉忆辰都快要兵临城下了。
“沉忆辰狼子野心,趁陛下亲征之际无召返京,乃叛臣之举!”
户部侍郎奈亨,当即就站了出来给沉忆辰的举动定性。
王振为首的阉党,早就跟沉忆辰水火不容,远在福建双方没有交集还算风平浪静。现在无召率领大军赴京,相当于送把柄到阉党手中,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奈亨此言一出,可谓是全场哗然。
原因就在于你要把沉忆辰定在谋逆叛臣的位置上,那就意味着双方得兵戎相见。
如今京师守军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万人,盔甲武器更是严重不足,沉忆辰却在奏章中阐述了有接近五万大军,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谁去组织防守?
万一京师被攻破,皇帝回师发现老巢都没了,那就乐子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