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的实心铁球砸进了飞驰的蒙古骑兵阵中,巨大的动能撞击到士卒或者战马身上,瞬间就化成了一团血雾,然后铁球再继续翻滚向前,又是一名蒙古士兵消失于这个世界上。
只可惜这种原始的火炮,加上实心的炮弹,并不能给蒙古大军带来多大的伤亡,甚至就连停滞的作用都没有。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蒙军将士,他们目标只有前方的京师,压根就不在于身边的同袍倒下去。
一百五十步!
“弓弩,放!”
于谦又是一声令下,借助着城墙的高度,弓弩抛射的射程要更远一些。
漫天的箭雨朝着蒙古大军席卷而去,如果这一幕发生在正统初年,靠着皮甲跟棉甲防身的蒙古人,很难抵挡住锋利的箭头。
可是九边重镇十几年来的资敌走私,再加上土木堡战场上二十万明军精锐装备加持,这种抛射力度的箭雨,压根就无法洞穿蒙古士卒身上的战甲以及马甲。
甚至有些蒙古兵身上插着几根箭羽,仿佛跟没事人一样依然奋勇向前!
一百步!
这个距离下,已经能依稀的看清楚敌人的脸庞。
面对战马奔腾扬起的漫天沙尘,宛如一头巨兽般朝着自己杀了过来,德胜门前的明军将士们,很多都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来安抚住心中那剧烈波动的情绪。
兵部郎中脸上神情有些惋惜,从出使敌营就能看出来,沉忆辰在朝中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危机四伏。
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沉忆辰能不能逃过此劫。
听着旁边属下习惯性的谈及官场之事,于谦却没有丝毫聊下去的兴趣。
战场是纯粹的,此刻去议论官场的龌蹉,简直就是洒血的大明将士一种侮辱!
随着冯正率领战备兵马填补,之前及及可危的防线终于稳住了阵型,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终于停下了他们冲锋的步伐。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精锐的蒙古步卒跟随在骑兵的身后,朝着防守的明军发动了勐烈进攻。他们身上的装备,完全不输于京师守军,甚至比老营士兵还要大幅度领先。
加上也先放出肆意烧杀抢掠京师三日的承诺,更是让他们嗜血无比,钱财女人就在眼前,杀了眼前的这群明军,京师就是自己的了!
德胜门前的战场如同一条绞肉机般,无数的士卒在这里倒下。如果此刻能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俯瞰,就能发现明军的防线还是在缓缓的后退压缩。
不能说将士们没有浴血奋战,可当双方士气旗鼓相当的时候,人数跟装备就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
三万德胜门大军,扛不住五万蒙古大军正面冲击。
“韩斌,率队顶上去!”
于谦望着被压缩的防线,依旧神情镇定无比的朝着山东卫指挥官韩斌下达了命令。
这是德胜门外明朝最后一支战备军,同时也是于谦的护卫军。当他们要出击迎敌的时候,就意味着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不胜则死。
与此同时,于谦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从身穿甲胃关闭城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康慨赴死的心理准备。
文官从来不仅仅有死谏一条路,于谦视为偶像的文天祥,就以文人之躯一路死战,最终从容就义。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德胜门外的危急场景,被战场上的传令兵不断通报给京师其他八门守军。
“叔父,我们是否驰援大司马?”
石亨的侄子石彪,听到传令兵的战报后,朝着身旁的叔父问了一句。
于谦下令出城迎战的时候,自己执掌德胜门一营兵马,把石亨安排到了原本都督陶瑾驻守的安定门。
原因是经历过顾兴祖的阜成门战事后,于谦实在不敢相信京营的这群勋戚二代,只能想办法填补京师九门的薄弱环节,避免被蒙古大军给洞穿。
石彪虽然客观而言,也算是武将二代,而且还跟石亨沾亲带故的。但是他骁勇善战,能挽强弓,善用大斧,早年间就在边疆戍边,靠着实打实的战功升任为指挥使,没有参杂丝毫的水分。
面对侄子的询问,石亨犹豫了数秒后,咬牙拒绝道:“不行,安定门的大军不能动!”
石亨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不说战场的紧急情况,单单于谦对他的恩情,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恩人身处险境。
可问题是蒙古大军占据着绝对主动跟机动性,他们可以肆意的进攻任何一座城门。如果此时自己率领安定门的兵马驰援德胜门,那么万一有一队鞑虏进攻安定门怎么办?
这就是明朝军队始终无法摆脱的战略劣势,包括这次出城主动迎战,某种意义上也是基于机动性不足的无奈之举,放弃自己的守城优势引诱蒙古大军进行决战。
“那大司马危矣!”
石彪也有些急了,毕竟叔父能从大牢中放出来,后续还加官晋爵武清伯,于谦起到了决定性因素,人怎能不知恩图报?
“战场没有绝对的安全,包括你我!”
石亨依旧坚定回绝。
蒙古二十万以上的兵马,德胜门的空间最多就摆放五万人进攻,意味着还有十五万以上人马行踪未定。
敌不动,我不动,石亨相信于谦的能力跟明军的血性。
五万人打不垮自己的三万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