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期望御史以此为戒,勿要再犯!”
沉忆辰的神情非常严肃,换作以往时刻估计他不会用这种犀利言语。
但这里是顺天贡院,在场有着三千举子,他们中有许多人来日将成为大明各地的父母官。沉忆辰这番话某种意义上,不是说给眼前监察御史听,而是说给在场的三千举子听。
“是,下官谨遵教诲。”
监察御史听到后不敢反驳,连忙点头称是。
告戒完后,沉忆辰这才转身拱手道:“见过大宗伯。”
名义上沉忆辰正三品的官衔,遇见加封太子太师的从一品胡濙,是要自称下官的。
不过明朝阁部之争已经趋于白热化,加封了殿阁大学士后,阁臣面对部臣就不可能再自称下官。否则阁臣大多数官衔不如六部尚书,以下级身份自处那内阁存在的意义何在,是六部的下属机构吗?
当然,官衔可以不论,长幼还是要遵守的,沉忆辰依旧主动先拱手行礼。
对于沉忆辰这时候才向自己行礼,胡濙脸上深情有些冷漠。
原因在于当着自己的面,沉忆辰先行训斥了一同前来释奠的监察御史,毫无疑问是没把自己这个礼部尚书给放在眼中。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胡濙相信以对方的圆滑跟谋略,恐怕还是前者居多。
何闻道再次重重叩谢,同时脸上热泪盈眶。他不仅仅高兴于沉忆辰答应拯救北直隶的受灾本性,还激动自己心中的偶像始终没有变过。
他依旧还是那个不计较私利,以天下为己任的沉忆辰!
“不用谢我,更应该谢的是你自己。”
“没有你豁出一切为民请命,本官身居庙堂之高,却看不到民间疾苦。”
说罢,沉忆辰就把跪伏在地的何闻道给扶起,然后朝着在场士子说道:“龙门已开,诸位还是尽快进入贡院,准备迎接会试大比吧!”
“是,沉阁老。”
在场士子同样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朝着沉忆辰拱手称是。
“大宗伯,那本官就先行一步入贡院了。”
“沉中堂有总裁之职,请。”
胡濙表现的很客气,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沉忆辰先走。
只是望着沉忆辰离去的背影,胡濙脸上深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他始终欣赏着沉忆辰的才华跟人品,但身处不同阵营,对方表现的越出色,对己方的威胁就越大。
特别沉忆辰还不是一个遵从礼法,循规蹈矩之人,宫中传言他连君父都能抛弃于瓦刺大营之中,很难保证这种人位极人臣后,会做出怎样的权臣举动。
此子,是一把双刃剑啊!
沉忆辰回到顺天贡院明远楼,目视着下面举子通过兵役检查进入号房。
可就在此刻,耳旁传来了杨鸿泽悠悠的声音:“沉中堂,有时候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北直隶乃至于整个北疆缺粮之事,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解决吗?”
“不然呢,眼睁睁看着百姓冻死饿死吗?”
沉忆辰目光依旧望着下面的号房,语气非常平澹的回了一句。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难,但总得有个人去做,至少让自己去做,可能会给更多人生的希望。
“北直隶地区缺粮,除了去年鞑虏入侵,导致很多秋收农田被毁没有收成。还有一个重大的因素,在于有人正在囤积米粮,肆意的拉高粮价。”
“准备到最后阶段,一方面吞并普通平民百姓赖以生存的田产,另外一方面还能赚得盆满钵满的人血钱!”
沉忆辰本以为杨鸿泽找自己搭话,大概率是出言阴阳怪气的讽刺。
结果没有想到,他会认认真真的谈及北方缺粮现状,并且说到最后面的时候,能明显的感觉到杨鸿泽语气中带着一种愤怒之情。
“你也关注过北方缺粮的奏章?”
“当然。”
“那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沉忆辰有些不解,按照自己跟他死对头的关系,很明显这段话能起到帮忙的作用,不应该啊。
“因为我也是农家子!”
说罢,杨鸿泽转过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沉忆辰。
没错,不管杨鸿泽多么厌恶沉忆辰,双方处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身份。
但有一点他与贺平彦这群贵族公子哥不同,杨鸿泽他是出身寒门的农家子,知道最底层的百姓生活在一种怎样的环境,知道他们面对天灾**来袭后,是多么的无力!
为生民立命,同样是圣贤书的一部分,望着贡院广场三千举子请命,杨鸿泽恨不得站在那里的是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杨鸿泽会跟沉忆辰说出这番话,他同样心怀家国天下,百姓苍生!
“那又是谁在背后囤积米粮,恶意拉高粮价?”
杨鸿泽能说出这番话,绝对不是无的放失,背后定然有着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如果换作寻常时刻,沉忆辰是不会问出这句话的,因为他知道双方关系问了也是白问。但此刻他看到杨鸿泽那双通红的眼,意识到可能在某些方面,自己与对方依旧有着共识。
摒弃成见,才能更快的处理饥荒危机!
“当朝太后的父亲,外戚会昌伯孙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