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走。”他坐在黄花梨木桌前,桌上摆着一堆纪谷方才扛过来的奏折,“皇后睡罢,朕再批会儿奏章。”灯火昏黄,叶辰朝灯下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原本帝王的锐气也被昏黄的灯光衬出些亲切和温和。
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坐在梳妆镜前,诗情来为我宽|衣,叶辰朝虽然一手捧着奏章,一手提着毛笔,眼神却是看像我这边的。
我没有半点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着。晴空为我端来一盏红枣燕窝汤,我用小银匙在洁白的汤盏中搅拌了一会儿,待冷却少许再入口。
叶辰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的身后。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哀伤,我手中还捧着红枣燕窝,愣愣地看着镜中他难得泄露的真实情绪。排云,诗情,碧霄,都束手站在一边儿,显然是被他从我身边赶开了。他自失地一笑,对我道:“朕小时候,还给臻娘梳过头发,臻娘可还记得?”
他提起小时候我们之间的事,我竟然没有办法拒绝、也无法躲避。
若我们是两个泥人儿,互相推搡碎在一起。
就着血泪,再重塑一个他,重塑一个我,我血肉有他,他血肉中有我。
就能再不分离。
我自小就进了宫,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不及和他在一起的四分之一。哪怕我们不相爱,也是彼此的亲人。彼此伤害,彼此推搡,彼此……爱恨交织。
“朕给臻娘再梳一个小时候的头发好不好?”
叶辰朝轻轻摘取我发上的顶心,镜中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也许是烛光在抖。他声音似乎也在抖,也许只是被风吹乱。
镜中他笑得很温和,像是我的辰哥一直都在从未离开。我竟也没有开口,怪他胡闹,只是在烛灯下轻垂眉目,低头看自己的指尖。
他从没伺候过人,哪怕是小时候呢,有我姑姑的照拂,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欺负到他头上。
排云适时递上一把乌木梳,叶辰朝将我头上的首饰纷纷摘下,青丝三千如瀑垂下,他用乌木梳一点点轻轻梳理我的头发。
“宫外的老人说啊,娶结发妻子的时候,要五福俱全的老人给新嫁娘梳头,一边梳,一边要对姑娘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姑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恩爱到白头。’”他握不住我的长发如许,青丝一点点从他指缝中溜走,他静静看着镜中的我道,“真遗憾父皇赐婚后,我没有请一位老夫人来给你梳头,求她也说一下我们姻缘和顺。”
“朕如果现在请个老妇人来,咱们再假装拜个堂,你说……”
我看着他不答话。我们俩的视线在镜中交织,叶辰朝只好自失地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是朕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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