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照印着徐家父子两人的脸。
徐斯临闻言,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这两年,跟徐党的人接触多了,他已经渐渐接纳了他们的所为。可他知道的毕竟还只是片面,不是全貌。此刻亲耳听父亲谋划如何杀一个人,这人还是教授过他的老师……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徐斯临薄唇轻抿,看着徐延,“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两年前,儿子策马闯城门,曾得宋老师出手相救……”
徐延沉默片刻,开口道:“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么多年来,你爹我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若是狠不下心,徐家早已不复存在。”
“我知道,那宋越曾做过你的老师,你对他尚念着师生之情。”徐延继续道,“可他截了粮食,打算参你爹的时候,又可曾念过你是他的学生?你别忘了,在世人的眼里,你姓徐。爹若是出了事,皇上定也不会留你,徐家定然树倒猢狲散,到时候家破人亡,你必孤苦无依。”
徐斯临听了,一时无言,少顷微阖了下眼,不再出声。
“儿子,”徐延按了下他的肩膀,“去罢,去歇着吧。这些事爹来处理就是了,你不必担忧。”
徐斯临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没有说,最后沉默地出了门。
入冬了,夜里天有些冷。
他才步上回廊,深蓝色的天空中就有白色的细碎之物飘落下来。他有些恍然,伸出手去接了一些,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竟这么早就来了。
廊下,徐斯临停了下来,对着雪兀自站立。
他穿了一身藏蓝色的直裰袍子,身后披着绀青色的锦缎披风。风起,将衣袍和披风吹得翻飞卷起。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恩师,他不禁想,命运又把他放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可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年轻气盛,行事只凭感情和意气的徐斯临了。这两年间,他学会了计算,学会了衡量。
变成这样,他说不上来这是他身为徐家人不可避免的嬗变,还是因为看到了青辰对宋越的感情,由此受了刺激,得到了启蒙。
那个时候,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努力,也靠近不了她。他为跳过河,受过伤,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真心,却还是不能让她来到他的身边。相反,她还与宋越走得越来越近。
从知道她对宋越感情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哪怕是感情,也需要计算和设计。
这一次,是宋越先截了粮。
父亲要是不那么做,徐家就会家破人亡。
而他,也就再也得不到青辰了。
是夜,青辰做了个噩梦,在四更天的时候猛然醒来。
一梦惊醒,揭开温暖的被子,竟是一身的冷汗。
她披衣下床,到几前倒了些水喝,清水滑过喉咙食道,是透心的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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