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菘已经懒得翻白眼了,“看见啥了?别想那乱七八糟的……”
“什么是乱七八糟的?铁牛哥这个月第二次帮你挑水了!要我说,铁牛哥人真挺好的,就是他娘嘴巴厉害了些,但家里也是每个月能吃一顿肉的,你若真嫁了他也不亏……”
白菘对此的反应是一指头戳上他的额头,悲哀道:“瓜啊,听姐一句劝,你还小,千万不要跟那些八婆们学这些八卦掐牙的嘴脸,你姐我听得瘆得慌……”
白瓜呲牙一乐,露出一口漏风的牙,欲再说什么,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大力的咳嗽声,白瓜当即吓得全身一抖,立时闭上了嘴。
浑浊的咳嗽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接着便是一个男人混沌的嘟哝声,似在抱怨又似在骂人。
白菘挑了挑眉,不禁郁闷这老混蛋又来煞风景了。余光里见白瓜动作都轻了几分,不禁好笑的捏了捏他的小脸。也就这个时候,吓得跟个小鹌鹑一样,老实的不行。
听着里面骂人的声音越来越响,白菘烦闷不已,看看外面的时辰,已过了午时,自己那难受了半日的胃口也有些饿了。简单将锅刷了刷,再往灶里添几根柴,用烧火棍捅了捅,让火更旺些。陈米下锅,再撒小半盆泡发好的豆子,最上面铺一层刚摘的榆钱叶,撒把盐,盖上锅盖,一锅顿顿喝的豆菜粥就这么焖上了。掏出长钳子从灶里刨出两颗捂熟的地瓜,拍掉灰捡盘子装了,送进屋里去。
灰暗的里间,稀薄阳光透过发乌的窗纸,似乎再用力也无法照亮这间屋子,无法照清醒床上的这个人。
白菘一脸冷漠的看着床上这个邋里邋遢浑身酒臭的男人,无视他满嘴喝喝不断的骂声,把手里的盘子递过去,便麻利收拾床上地上散落的酒壶。
白老爹用发黑的手揉挫自己睡的稀松的眼睛,拿过一个地瓜浑浑噩噩的剥着皮,嘴里还在咕哝:“一群败家的玩意儿,白眼崽子不孝女,整天憋着什么坏心眼子,还当我不晓得?一天也赚不来几个钱,臭小子想吃死老子?迟早卖了还能换几壶好酒喝……”
白菘冷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爹,已然全没了跟他说话的兴致,只盼着赶快用这些吃的堵住那张下三滥的嘴。只见一个拳头大的地瓜被他囫囵的塞在嘴里,不干不净的一边嚼一边吐皮,残渣尽皆被卷进被子里,看的白菘恶心不已。
如果说每个村子里都有几个混赖子,白菘不得不悲哀的承认,她这个爹就是整个村里首屈一指的老无赖。家业手艺一干全无,平生唯一的本事就是喝酒耍浑打妻女。听说这个身子的亲娘,就是因为被打的受不了,才狠心抛下一双年幼儿女,跟人跑了。也有人私底下透传说,她娘是被她爹给卖了换酒喝。这种说法白菘也深以为然,因为曾经她亲眼目睹,白老爹卖子的现场版。
没错,白老爹要卖的是唯一的亲儿子,白瓜。在白老爹的计算中,传承香火什么的都已经顾不上了,这个小子胃口一天比一天大,个子老也却不长,留在家里白费粮食却干不了什么活计,还不如换他几壶好酒喝!人牙子叫到家里来,当时姐弟两个全然吓傻了,小弟哭喊着抱着姐姐不松手,当时原装的白家大妞嚎的无比悲惨,她抱着亲爹的腿跪下求道,“爹呀,不能卖了小弟呀,你要卖就卖我吧……”
白老爹一脚踹开了大妞,他聪明着哩,卖了能干的大妞,谁来天天给他做饭打柴伺候他?
可怜白家大妞冷不防被一腿子扫到炕角,当下脑袋就撞出血晕死了过去。邻里乡亲的看不下去纷纷指责,对着白家老爹一顿讥讽,人牙子看动静闹得大了对自己不利,便抬脚撤了。等小姑娘慢悠悠醒转过来,里面却已经换了芯子。
要说在白菘这心里最恨谁,这个亲爹是绝对排第一位的,地位牢固且把一干恶鬼远远甩在后面。若非他那一脚,直接把白家大妞撞出了魂,她堂堂正正的现代人魂子能钻进来吗?若非这个身体孱弱无比又没有她原先的那身灵脉血契,她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吗?
研究了多日,白菘始终无法给自己的情况做个总结,说是转世太牵强,说是夺舍也不尽然,最后只能悲哀的归结为一个很流行的词汇,穿越。
现在可好,不仅换了个虚弱无力的小身子,还要伺候这一老一小的日常起居,她彪悍的人生哪里受过这种虐?眼看这男人渣的心安理得的,自己头上的伤还未痊愈,时不时的晕一下,真的好想打他一顿……
厨房里,小白瓜乖孩子在兢兢业业的烧水,听到脚步声本能的一瑟缩,颤巍巍回过头看到是她,才舒了口气。白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打上次人牙子事件后,这孩子心里恐怕也是落下阴影了,夜夜噩梦就怕自己被卖了。不仅吃食上刻意减少了,屋里的活计也总是抢着做,不过人小平衡力不好,有时候添乱多过于帮忙,白菘也不好多苛责什么。
白菘长叹一口气,她真的有些心疼这孩子。虽然他们只认识了几日,但总归她现在只能作为白大妞活着,离不开这个身体,离不开这个家,在没有找到回去的出路之前,一切只能这么凑合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