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并没有什么动静,杨家堂屋里根本就没人迎出来,他们家养的鸡有点害怕生人,开始在院子里跑着咯咯地叫,有看热闹的大声喊:“老杨屋里的,家里来贵客了!”
肖达乾有些尴尬,但仍是推开了篱笆门,嘴里喊道:“叔,婶子,在家吗?我来给您们拜年来了!”这话是出门之前肖卫东教的,要有礼貌!
屋门被从里边推开了,一个笑容可掬的妇人从里边走了出来,是杨二妮的娘,她今天穿戴也都焕然一新,毕竟大过年的,只要条件允许,村民都要置办一两件新衣服,这位丈母娘上身是件碎花红袄,下身竟然是条军裤,十分的不伦不类,她喊道:“肖家的高中生来了?快到屋里坐吧。”
这个高中生的称呼不知道有什么内涵,只是肖达乾明显觉得语气中有嘲讽的意味,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点紧张,从车子上拿鸡蛋时有一个居然从上边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碎了,他哎呀一声,妇人抱怨道:“怎么毛手毛脚的!”
杨家并没有院墙,是那种最简单的树枝篱笆挡在院子周围,外边的人轻而易举看到了毛脚女婿的动作,不少人叹口气,有懂规矩的说道:“这鸡飞蛋打可不吉利!杨家这门新亲戚弄不好没有结果。”
更有心眼多地说:“看他家冷锅冷灶的,都没准备饭,肯定是不准备留人家在他家吃了。这杨瘸子狗眼看人低,仗着女儿学习不错,想吃大馍馍,考上吃国粮的编制,真是的!”人们都不傻,按照规矩,杨家早应该杀鸡炖肉了,现在已经快中午,可他家根本没动烟火,这就是说明不准备留客。这个小伙子注定要无功而返!
有些人同情起肖达乾,就讨论着他的事情,农村人之间没什么秘密,很快就把肖家和康家的旧事提了出来,说肖家也不是好人,小姨子嫁给了姐夫等等。
肖达乾抱着东西走进了杨家堂屋,见里边很是简陋,就连中间一张八仙桌都是短腿的,用砖头支撑着,可是那个准岳父杨瘸子则表情严肃坐在桌子旁,脸崩的就好像自己欠了他钱一般,这在农村叫做“死人脸”,肖达乾本以为能看到杨二妮,可是看屋里旁边站着一个个头比杨二妮矮了很多的女孩,应该是三妮或者四妮,他赶紧给杨瘸子打招呼:“叔!”这是标准称呼,并不在意自己父亲和他谁大,杨瘸子可比肖卫东显老。
杨瘸子丝毫没动,只是像模像样地咳嗽了一嗓子,才问道:“来了?”眼睛则瞟向男孩带来的东西上,内心中盘算着礼物的价值,看来肖家这一年真发了小财了呀,一般说起来农村盖完房子后会省吃俭用二三年,可他家送了新自行车不说,这次的东西也有小二百块钱,二妮嫁过去也不亏!可是这些东西比不上娃的前程,真要考上小中专,找个吃国粮的女婿,可比这一年两度的送礼强。
肖达乾连连点头:“嗯,过年了,来给您拜年!”其实按照规矩,新女婿上门叫做“来磕头”,这是博平的礼节之一,当然绝大多数是不磕头的,只是象征性地鞠躬。肖达乾也是下定决心不做这个带点屈辱的动作。
好在杨瘸子并未计较此事,而是点点头:“也回去问你父母好。现在年轻人要好好念书,听说你去县一中了,能跟上班吗?”
肖达乾并不喜欢他这种教训的口吻,可也老老实实回答:“还行。我期末考试考了班里第十九!”这是有点炫耀的事情,毕竟他从班级最后几名奋起直追,那个过程值得大书特书,可是这个名次根本吸引不了别人注意。杨瘸子拿起眼袋抽了一口,说道:“嗯,一中里一个班能考上几个大学?多学点东西回来种地时打农药也能看说明书啥的。”
旁边杨瘸子的老婆,就是那个红袄绿裤的妇人说道:“我去烧点水泡茶!你们爷俩慢慢聊!”
来之前肖卫东觉得自己给儿子准备了这么贵重的年礼,对方一定会留他吃饭,因此讲了很多坐席的规矩,只是没想到人家连热水都没有,肖达乾再傻也明白这是一种冷落,他客气道:“我就是来看看婶子和叔!”他想说自己不在这里吃饭了,这也是客套,叫再三挽留,他要走对方必须留。
可谁知道没等他说下一句,杨瘸子就封了口:“都挺好,你回去就行了!”这是驱客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