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红根顿了顿，缓缓道：“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

赵若明轻声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

杜红根低着头，望着脚下自己和赵若明的影子。

头顶明月高悬，地上的两道影子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杜红根闷声闷气道：“他是个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份的胆小鬼。”

203道：“宿主。女主对男主的好感进度条满了。”

赵若明回头望了望。段野和费奥多尔还在远处跟着，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赵若明心中升起了某种明悟——关于那些奇怪的，莫名其妙涨好感度的时刻……若是她能早发现一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可惜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无意义了。

赵若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杜红根，忽然道：“我们要不要在这里跳一支舞？”

“在这里？”杜红根被赵若明这个提议吓了一跳，“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事，我也不怎么会跳。”赵若明哈哈大笑道，“既然来参加舞会，不跳舞怎么行？我们可以做一对菜鸟。”

赵若明这个人，仿佛自带某种热情的感染力。在这寒天冻地中，杜红根望着他的脸，竟然像是着了魔似的，点了点头。

段野和费奥多尔正保持着八丈远的距离，一同跟随着赵若明。

他们都不甘心放弃，更不放心留对方和赵若明独处。因此也就这么僵持着，尴尬地尾行着。

对段野来说，杜红根来这里反而是一件好事。反正赵若明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杜红根和赵若明漫步月下，总比阿猫阿狗的野男人和赵若明一起散步要好。

怀着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了几步，段野感到身边的费奥多尔停住了。

段野顿时找到了大声嘲笑的借口：“老白熊，你怎么停了？现在想放弃还来得及——”

“闭嘴，蠢货。”费奥多尔一改在赵若明面前的沉默寡言温文尔雅，恶狠狠道。

“？”段野刚要发火，在看清前方赵若明和杜红根的动作之后，眼珠子差点从眼眶蹦出来！

在段野和费奥多尔前方的操场空地上，相貌清俊的少年与娟秀文雅的少女，一个穿着体面而板正的白色西装，一个穿着最简单不过的冬日必备羽绒服，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她们的身影看着如此怪异，世上没有任何两个人的舞蹈会跳成这个样子。

她们的身影看起来如此和谐，因为两个人都全心全意，投入其中，仿佛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在意。

没有伴奏，没有乐队，没有缤纷闪烁的灯影和纸醉金迷的华服。

只有月光。这千年万年不变的月光慷慨地挥洒在她们的身上，与她们的每一个舞步共鸣着，将两个蹩脚舞者的舞步，记录在永恒的月光下。

段野的眼珠子已经离家出走，呈灵车漂移之势，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

费奥多尔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贵族的涵养摆在那里，他并未太过失态。

他和段野梦寐以求的、赵若明的第一支舞，居然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哑巴夺得了头筹！

难怪残片203那么不喜欢杜红根！

段野的怒火已经从心脏烧到了嗓子眼。——他可真蠢！他怎么会以为费奥多尔这头笨手笨脚的大白熊是他的天字第一号对手呢？

真正摘桃子的那位，现在正美滋滋和赵若明跳舞呢！

无论段野和费奥多尔如何破防，赵若明和杜红根依然继续着他们蹩脚的舞蹈。

一舞终了，杜红根抬起头，望向了赵若明的脸庞。

也许灵秀的女性天生就有预感到别离的能力。但杜红根没有流泪，甚至并未生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杜红根想起了一句广为流传的句子。

【今晚月色真美。】

这句话的含义几乎相当于“我爱你”。但杜红根没有说出口。

她想到的是这句话的下半句，很少会有人提及——

杜红根握住了自己脖颈上的扣子，深吸了一口气，道：

“我死而无憾。”

说完这句话，杜红根在赵若明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便跑开了。

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赵若明。不知道杜红根如果知道这一点，会不会跑得慢一些。

赵若明站在原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203沉默片刻，道：“宿主，任务完成了。”

“哦？”赵若明恍惚地，像做梦一般道，“进度条刚满，任务就完成了？她不需要再被男主折磨了？”

“进度条满了之后就消失了。这本小说已经没有男主了。”203道，“它变成了一本一个女孩独自成长的青春美文。”

“青春美文”四个字唤起了赵若明久远的回忆，在她的学生时代，这种小说有段时间确实比较流行。

赵若明笑了笑，低下头，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暖暖。

“这种小说，现在还有市场吗？”

“有的，宿主。”203道，“她将独自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带着关于沿途遇到的人和风景的回忆。书外的千千万万人，会陪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