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心思各异的众人罕见地没有任何争吵与讨论。他们各自坐在不同的位置上,做着相同或不同的事情来消磨时间。陈子白和保安的紧张表现的尤为明显,搓手的动作,以及环顾四周的神态,已经完全出卖了他们的心里想法。看书的看书,沉默的沉默,唯有简易,独自坐在窗台边,拎着一桶楼上提下来的陈年黑色油漆,兑了水后简单地搅拌了两下,用一根断了半支的画笔蘸着作画。大雪纷飞,安静的房间被暖气覆盖,此刻,简易的一举一动都显得缓慢而厚重,一笔一划,在雪白的画纸上来去穿插。配上那顶老旧的猎鹿帽和卡其色大衣,简易的身上凸现出了一种浓厚的艺术家气息,安静而疯狂。“我说……杨先生你真的只是个厨师?”一旁的保安有些坐不住了,随手摸尸体波澜不惊、目睹惨案后依然淡定如初,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并不是常人所具备的。简易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不然呢?保安大哥你有什么好差事给我介绍一下吗?”他单手执笔,蘸了蘸小铁皮桶里的黑油漆,转瞬间又在白纸上添了细节的几笔。“啧啧啧,话说你的画功真好啊,”保安见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就不再纠缠,而是随口赞叹道,“仅用黑色颜料就能画出如此丰富的图景……”简易扶正了歪斜的猎鹿帽,手里的画笔在画布上笔走龙蛇:“没什么,保罗迪莫奇的画风,无论内行人还是门外汉都能看出些门道,仅论观赏性,确实是世界前列。”朴素的画布上,一间模样写实的平房跃然纸上,那房子外围铺着一层墙纸,却没有任何通风窗,看起来古怪,却又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站起来看了看画布上基本完成的作品,简易微微点头,却不免遗憾地又摇头道:“虽然看起来是不错,但二维图像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这也便是其最大的局限性,只能看到表面,却没办法刻画出背后与内部的情景。”说罢,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保安与**川,随即补充道:“如此意境之下,实在扫兴。”“杨先生是说……这房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川这时候像是突然来了兴趣,罕见地没有指责或争吵:“或者说……现在呈现出的东西不只于此?”“不只,当然不止。”简易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移回了自己的画上,“还有些房子里的东西没画出来。”“房子里?”“看不出来啊……”**川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画布上的黑白建筑,微微点头道,“如此高雅的建筑,想必是杨先生在某处观摩过的大师名作?”点了点头,简易的脸上流出一丝微笑:“虽然很扫兴,但我还是想补上一句,房子,指的就是外面的厕所。”“厕……厕所……”**川的脸无疑是被简易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脸色铁青,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自己刚说过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如果厕所称得上高雅,那么什么玩意叫低俗呢!说完,简易看了一眼保安,随口又补上了一句:“哦,对了保安先生,我画的这幅,刚好是我来的那会儿你去的那一间。”“杨先生,你什么意思?”保安的笑容有些勉强,“厕所指的是?”“没什么,随口胡诌罢了,权当瓦舍听戏,只增笑耳。”简易随手扔下画笔,只留下了一副画好的矮小建筑物,就散漫地走上了楼梯。画上那窗外正对着的厕所,基本上只有保安会使用,由于风雪过大,两天里没有任何人去过那座房子,更没有知道简易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这杨烨,还真是个怪人。”翻动了一下书页,陈子白瞥了一眼消失在楼梯间尽头的简易,摇头道:“不太清楚。”“先是拱火,再是没什么理由地袒护刘新科,现在又在这儿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真叫人摸不清头脑。不会年纪轻轻脑子就不清醒了吧?”**川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随后继续说道:“我的集团旗下有一家专门搞脑神经方面研究的公司,就是最近上市的普罗维登,在这方面颇有建树,如果真有什么,我倒是可以帮他。”翻了一页书,他语气低沉地补上了一句:“就怕有些人脑子是治都治不好……”“嗯……”存在感一直不高的白夏微微点头,但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清醒?什么算清醒?也许他才是最清醒的人呢……”保安望着那幅画怔怔出神,“众人皆醉我独醒,听起来可笑,但如果真是如此,恐怕我们才是真正的糊涂。”……“很好,看起来这群蠢才都已经睡得和死猪一样了嘛……”简易脚步缓慢地走出房门,周围的几扇门都紧紧闭住,他很清楚,凌晨四点这个时间段是不会有正常人莫名其妙巡夜的。就算是保安,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巡逻。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所以就算有老鼠跟我上去,一枪崩了也不就完事了……”简易无所谓地双手插兜,闲庭信步地上了楼梯。此刻,他的目标很明确:正是陈子白先前去过的楼梯转角。白天时,碍于陈子白的阻拦和身旁的保安,他并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贸然上前。且不谈简易对保安非常怀疑,仅仅是陈子白一人的威胁性,他就不可能将自己的背后交给这两人。可惜没有迷药之类的药品,否则简易一定会以晚餐的方式让几人睡个安稳觉。夜黑风高,现在才是最佳时机。走上楼梯,熟悉的气味蔓延开来,正好刺入简易的鼻腔。对于这种气息并不反感的他自然不甚在意,只是径直走上了台阶。很快,他再次站在了这扇门前。“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能这么快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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