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一直缠绕着山顶,不伤人不伤鬼,但是只要有它在一秒,那么这些黑牛兵可谓无穷无尽。无穷无尽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次前进都在驱赶着站立的直立的生命。也许同是生物,眼见黑牛兵勇往直前,盘旋在四周的黑鸟,也随着牛头的黑烟更加喧闹。
喧闹总归惹人心烦,若是细心查看的话,就连天顶也被乌压压的黑鸟遮住。这里没有光明,有的只是乌泱泱蝼蚁。蝼蚁说些什么听不清,但总归是骂人没落。
牛头念完白纸静等凡尘午时三刻,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也很有趣。他们相互诉说衷肠,渴望来生做个好人。兴许是乌鸦最喜腐肉,盘旋在山尖的黑鸟,围绕着鬼魂一下一群又一啄,每一次往下扑腾,鸟嘴里都会带着肉,即便再不济也会染上血。
渐渐地有人支持不住了,人潮人海犹如暴雨前的宁静一点一滴往下掉,紧接着又同瀑布般往下落。掉落的压力很强很大,脆弱的生命在不断下滑过程中,也被密密麻麻的刀剑切割。这刀剑有正有反,似乎很久没有洗过,向下往上看,这座山的刀身刀背有很多血垢,似是长时间累积下来一样,它们粘结着任意一个角落,形成了或倒滴钟乳石,立行飞鸟兽的奇观。
“要是有彩色就好了。”青名忽而很想鸾泾,平躺在地上仰视苍天,苍天黑压压一片,他转念一想,貌似整个地府都是这样毫无生气。刀上的血垢大部分都已发黑。不知多少人,看不透多少魂,仅仅三个呼吸,这山上的黑鸟就立于刀剑之上蚕食腐肉。黑牛兵只将最后一人逼下山顶,而后便规规矩矩立于牛头背后。他们身姿挺拔,昂首扶枪,枪上的红缨也在黑烟袭来时消失不见,可黑烟是消失不见了,但吞噬黑牛兵的黑烟却凝聚为一颗白色的圆丸立于空中。
青名发觉自己被这颗圆丸吸引住了视线,视线犹如定格的身体一样,他没发觉刀剑上的血肉早化作一块块残渣。残渣是手是脚是眼,也是心是肝是肺。牛头向前吸气,漂浮着的圆丸仿佛有生命一般飘向嘴里。在牛头示意下黑鸟像极了乌鸦,看不清哪只是领头的,但牛头却冷不丁坐到老人身旁,那表情真是要多可怕有多怕:“月老,盯着金丹,我杀了他也不为过。”
老人沉沉叹了口气,柔情似水的目光落在青名身上道:“你多大人了还跟一孩子过不去。”牛头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侧目瞅了瞅姻缘录上的空白,一时竟感心里瘆得慌:“月老,你说我跟隔壁那牛小花,咳咳!”
“你呀。”月老貌似与他是老相识,翻看着下一页填满空白的目录,手指按在字上那么移滑,嘿,还别说这字竟然消失了!一字一句往下涂抹,等了大约三炷香时间,月老这货才慢悠悠合起书道:“青名,走了。”童子扬起下巴应了声好,发觉牛头在后一下就慌了:“呀!好大一颗牛头!”
月老想笑不敢笑,挥挥手将他招来,接着不等他问便回身离开。牛头眼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的失望也被一声少女音如风席卷:“阿牛哥,阿妈叫我给你送饭。”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软乎乎的小女子,她头上扎着一朵泛起殷红的小花,牛角是褐色,却也如水牛般立于耳侧。阿牛被叫的不好意思,上前两步寒暄着:“诶!花花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花花的女子撅起牛嘴,冷不丁拍了他肩膀囔道:“送饭啊!跟你说几回了你!”阿牛被说得不好意思,傻傻的摸摸后脑勺憨笑。青名回身看到这慕感觉很不可思议,在山上那会他可犹如寒铁呢。老人领略到他的猜想,不说破不点破不问破。牛小花取出三个小菜一碗汤,连带一碗夯实的白米饭递给他:“吃吧,我还要回去呢。”
“嗯嗯!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吃完!”眼见他鼓起粗眉大口吃饭,饶是文静如小花也给了他一拳:“笨蛋!吃慢点又不会怎么样!”
老人牵着童子走了走,过了看不到那山的地界回首。童子不知山有多高,但圈住这座山的木篱笆,却竖起了三千六百三十三棵。它们之间相隔三米,如若此山高约三千六百三十三,那么取其意变为离散,流散,分散。从这里向那看去,每把刀剑十余米长,三余米宽,刀身布满被血腐蚀的洞口。而洞口内外也横穿着数不清的残肢断骸,
他正望着惨像发呆,耳际忽传来声声期盼。“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青名初听此讯,循着声线的起始望去。因有一座半米高的石堆遮挡,他透过前方的砂砾隐隐看到一个男人。那男人五官甚是俊俏,不,该说是妩媚吧,因为不管青名朝哪个方向看,那人都是美的如同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