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家主身边,奴婢再无旁的活处了!”
又进来一个丫鬟,听了便轻嗤:“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是老侯爷房里的丫鬟,老侯爷已独宠了你三个月,家主怎么能要你?”
“你这是想让家主被阖府上下笑话么?”
春芽抬眼。认得,昨晚带小丫鬟薅着头发撵她走的,就是这位。
绿痕微微皱眉:“青帘,岂敢对老侯爷不敬?”
青帘也是云毓院子里的头等大丫鬟,虽不担着掌事儿的名,地位却也跟绿痕相当。
青帘将手里的药方墩在桌上,瞟了绿痕一眼:“倒奇了,我哪个字敢对老侯爷不敬了?我分明骂的是这个贱蹄子,叫她别不知天高地厚!”
云毓眉眼淡淡,扫过绿痕和青帘两人。
虽没说话,却有无形的威慑。
青帘抿了抿唇,只好将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云毓单手合十:“我佛慈悲,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好歹她是条性命,一切查清之前,尚不该绝。”
他转眸看一眼青帘:“便将她交给你。”
云毓说罢转身离去。
绿痕也跟着起身,走到门边,却又回身看向青帘:“家主将她交给你管束,你好好教她学规矩就是。”
“只是,规矩归规矩,她毕竟是家主亲自留下的,你也别亏待了她。”
青帘扶了扶鬓角,有些不高兴:“这点子事,还用你教我不成?”
绿痕叹了口气,回眸又幽幽看春芽一眼,这才抬步走了。
春芽也撑起身子来向绿痕施礼恭送。
青帘扭头就冲春芽狞然一笑:“怎么,觉着她比我好?恨不得就这么跟着她去?”
春芽急忙答:“姐姐误会。”
青帘冷笑:“叫你赖着不走!如今你落在我手上,我必定会叫你后悔今日的决定!”
春芽被弯儿、翘儿两个小丫鬟拖着,随着青帘一路出了「明镜台」院子的正路,到了西边儿院墙夹道。
夹道里两边高大山墙隔绝阳光,头顶只留下窄窄一线天空,像是罅隙里的山谷,晦暗风冷。
院墙夹道原本是给外院的佣人们运输垃圾、马桶等使用的,一切全都粗糙不堪。
在夹道里随墙盖了间小偏厦。到了门口,青帘冲小丫鬟翘儿努努嘴,翘儿上前打开了门锁。
春芽便被弯儿一把搡了进去。
门槛绊住裙摆,春芽重重跌倒在地。
青帘立在门口,勾着手肘,斜晲着冷冷道:“从此你便住在这儿。”
“从这儿出门,沿着夹道往南就是厨房。你以后就在那边当个烧火丫头!”
“没我的话,你不准踏入内院半步!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春芽忍住身上的疼,恭顺垂首:“是。”
为了活下来,她得留下,那这点子苦她必须得咽下。
青帘带人走了,春芽才勉力爬起来,抬眸打量小屋。
透风漏雨,窗纸破碎。
地面上,厚厚灰尘吸了潮气变成一片粘腻,污秽不堪。
墙角有东西在闪着金光。她走过去拾起来看,竟是两个烧给死人用的金元宝。
春芽闭了闭眼。
忙了大半天收拾好屋子,好歹能住人了。
天快黑的时候,她筋疲力尽,躺在自己的被褥里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一惊。
黑暗的屋子里,除了她自己之外,还另外有个人!
她撑起身子刚想喊,嘴就被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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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味道,从那只手,传入鼻息。
春芽微微拧眉,身子却松弛下来。
她两肩微塌,软软躺回去。
嘴上的手便也随之松开。
她挑着眸子,隔着黑暗望向那个身影,嘴角漫过一丝嘲弄。
“这腌臜不堪的屋子,可能还死过人,三爷怎么竟来了?”
“三爷可真是纡尊降贵,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云晏坐在黑暗里无声凝视着她。
她知道,她激怒他了。
春芽并不害怕,反而感觉痛快,便冷笑一声:“或者三爷是来看奴婢死没死呢?”
她忽然起身,一把扯住云晏的衣袖,在黑暗里直视着他的眼睛:
“奴婢那碗汤里的毒,是三爷下的吧?”
“怎么,看家主救了奴婢,三爷还不甘心,要再追加杀招,非要拿了奴婢的性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