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言和停云闲聊的时候,从停云家中走出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妇人。
那是百年前从星海中把停云捡回来,抚养长大的人。
因为仙舟人的无尽寿元,至今仍是一副俊俏模样。
那女人并没有在上次的火劫中死去,而是外出时被领到了别的避难地点。
“停云。”
那女人迈步走来:“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白言先生也在,还没用餐吧,要一起进去坐坐吗?”
“自从停云参军,你们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少了很多,我就不打扰了。”
白言婉拒了对方的邀请,继续提笔写字。
那女人和停云已认识他很久,也了解他的性子,也不矫情地再邀请,一同回家。
停云想跟进厨房,却被女人劝阻留在餐桌前。
随后女人轻巧地而又毫不费力地端来几道精致的美味,放在桌上。
她眼中倾注的柔情让这一刻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坐下来看向停云,眼里满是关切与宠溺,即使历经百年的时光流转,这份感情和她年轻的容貌一般,不曾黯淡。
“看你瘦了一点,这次要好好吃饭。”女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微诉,似乎在责备,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慈爱。
而停云只是望着她,眼中尽是敬爱与感激。
“阿姨,每次回来,您都是这样操心。”停云的声音柔和,露出了笑容。
女人轻笑着,甩了甩飘逸的秀发,她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
她顺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精心调制的菜肴送至停云的碗中:“怎么能不操心呢?上次战事那么惨烈,你还是要参军,我还是挺怕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丧气话。”
一顿午饭过后,停云和阿姨一起收拾碗筷。
然后对着镜子,阿姨温柔地帮她梳理起毛茸茸的尾巴,还有微乱的头发。
停云注意到梳妆台上手写的小册子,开口道:“阿姨,桌上这小册子……”
“是我整理的菜谱。”
停云说着,并推断:“阿姨你做的那些菜,不是都已经记在心里很多年了吗?应该无须借助笔墨,整理出来是要送给谁吗?”
纤指穿过发丝,对方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聊道:“或许是留给你的,或许是留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您的意思是……”
“最近魔阴身闹得厉害,等我害了那疯病,什么也不记得,还变了一副骇人的模样,希望我研究的这些独家菜肴不会失传。”
对方在提及这个严肃的话题后,又开玩笑似地笑道:“小停云如果以后吃不上我的菜会哭鼻子吗?”
“阿姨您怎么也爱说这不吉利的话?”
女人依旧笑意满满,让空气变得轻松起来:“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人们都说得了那不治之症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死亡固然可怕,但也应该正视它,不是吗?”
停云静默地看着阿姨的脸庞,那里仍挂着不变的笑容,即便是在谈论如此沉重的话题。
她看不出丝毫愁云或是忧虑,阿姨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似乎有着一种超脱和宁静的接受态度。
停云心中涌现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悲伤、不甘……这些情感交织在一起,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微微低下了头,不愿让阿姨看到自己眼中的波动。
“哭鼻子的事,说不定真会发生。”停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玩笑一般。
女人的指尖轻巧地梳理着停云的头发,又轻轻理了理毛茸茸的尾巴。
“这个小册子无论是留给你,还是某一天我给了一个陌生人,都是我存在过的证明。生命有尽头,但知识和记忆可以传承下去。”
对方声音轻柔,继续说道:
“小停云你知道吗?仙舟人以前也不过是最多有百年左右岁月的短生种。”
“我们之于宇宙,不过蚍蜉一般渺小,观天色乍明乍暗,便已是朝生暮死。”
“但你我脚下这座遨游星海的仙舟座舰,也正是我们这些蚍蜉的造物。”
对方说到这里,自嘲般地笑了笑,又自信地笑了笑:
“蚍蜉不争朝夕,而是以一生心血为后来者铺下道路,让他们的后人走向更璀璨的未来。”
“生老病死,物理常情,难以避免。人们把知识,意志一部分一部分的传承下去,慢慢形成了我们的文明。”
“死亡固然很可怕,但死亡代表的从来不只有结束。”
阿姨的话中带着一种静谧的力量,停云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被一股平静所充盈。
“生命总会凋零,但有些东西可以随着传承而成就不朽。”
“我们也总有分别的一天。这并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话。”
“我相信这仙舟日后必是繁华似锦,我所不能亲眼所见的璀璨。你,还有那些和我素不相识的人们,会替我见证。”
停云静静颔首:“嗯。”
她正想说点什么,突然通讯设备发出震动:“嗡——”
她赶忙将通讯设备拿出来,接通。
设备另一头传来她这几年熟络下来的长官的声音:“你当前位置附近街区有一队巡逻士兵,几乎全部突然染上魔阴身了。他们已经威胁到周围平民安全。请立即前往支援。”
“坐标?”
“动态坐标已经标记,其他支援队伍也会立刻赶到。在他们赶到之前务必保证平民安全。”
“没问题。”
停云迅速起身,放出储物设备中的轻甲,启动防护,让其自动附在身上。
通讯设备里再次传来长官的声音:“极端情况下允许你杀死魔阴身患者,可一剑贯穿丹腑,断其生息。优先保证你和平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