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姬说不怕,“我修成人形花了五百年,五百年转眼就过了。”
可是这五百年要经历风霜雨雪,万一运气不好被砍了,这辈子也就完了。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尖蔻丹红得悍然。轻轻一弹,那内丹又朝麓姬骨碌碌滚了过去。
“人在踏进我的医庐之前就已经死了,我没施救,当然不能收你的诊金。再说一个是尸首,一个又化作了藤,我还得花力气移植善后,太费手脚。”流转的眼眸轻俏一瞥,“医事终了,恕不相留,姑娘请吧。”
对麓姬来说,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结局。灵医不肯收诊金,并不是她赖账不给,不怕以后**八荒拿她当笑柄。
她背起阿郎的肉身千恩万谢,临走却又支吾起来。无方问:“还有事么?”
她说:“今日我们来求医的事,万一有人问起,请艳姑娘代为隐瞒。”
既然要隐瞒,想必见不得光,如此偷偷摸摸,看来现在的妖界也很乱呐。
无方脸上淡淡的,因为生得艳丽,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谨,“这是为医者的操守,你不必担心。”
那个藤妖带着她的心上人离开了,瞿如送他们出了结界才飞回来,落地变成一个小姑娘,尖尖的耳朵,头发长得几乎垂到地上。
“我是看着他们过十丈山的,在山顶上的时候那个人还和藤妖说了两句话,怎么会没有魂魄?”她追着问无方,“师父所谓的无魂无魄,没往深里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内情倒没有,诊断的结果就是这样,“那个人连鬼都不是,不在三界内。空有个壳儿,里头是实心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傀儡。可是,谁见过这样有血有肉的傀儡呢……他鼠蹊鼓胀,房事不断,啧!”
瞿如斜眼看她,“才一忽儿工夫,师父检查得真仔细!”
无方正襟危坐,“我是个大夫,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有时大夫和仵作只有一线之隔,如果你不幸躺在那里了,上下被人摸个遍,不是很正常吗?
瞿如开始思考,“那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操劳死的?”
无方咳嗽了一声,一只三足鸟,懂得好像多了点。
“他长得瓷实,操劳也不至于要命。反正魂魄不见了,是被妖魔吸了,还是从来没有过,只有麓姬知道。”她说完起身,抚了抚后颈,“我刚起床,牙都没来得及刷,本以为能大赚一笔……”失望地叹口气,背着手回后院去了。
她们愿意将就,谢谢她们八辈祖宗,他可不愿意。好姑娘不会厚着脸皮在路上堵他,更不会露出一截腰,在他和青泥的泥潭旁搔首弄姿。他渴望的是单纯不做作的感情,有个人愿意伴他,万年,十万年地,在这片魔域上生活下去。
未婚妻精致的面孔,玲珑的脖颈,被那些龌龊的妖看了一遍又一遍,令主好想跳下去,现在就带她走。可再一想得沉住气,已经到了这步了,人设不能崩。
恶名远扬不怕,女人就喜欢对外残酷对内无骨的男人。现在越凶,将来反差越大,她是不是会惊觉捡到宝了?令主内心大笑三声,那些长舌的妖,帮了他大忙。艳无方现在惧怕他,等他要娶她时,她一定会受宠若惊的。
令主一个人想出了满眼桃花,冷不防有人朝她走过去了。他一惊,定睛细看险些栽倒,居然是他的城众、他的泥人、他的儿子!
那倜傥的身形,俊美的面貌,眼中自带三分柔情,全是他的心血啊。他看见偶对她行了一礼,轻轻微笑,“我早就对灵医的大名有耳闻,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令主咬牙切齿,三生个鬼,他们根本有今生没来世。
瞿如鸟跑出去看鲛人了,只有叶振衣还留在她身边,见有人过来搭讪,上下打量了几眼,“你是何人?”
同性很容易成为假想敌,偶连理都懒得理他。无方的态度却很好,她靠着围栏向他一笑,“过奖,徒有虚名罢了。我看公子双肩阳火微弱,近来想必有恙,若蒙不弃,我为公子诊上一诊,如何?”
令主眼睁睁看着他的偶在她对面坐下,一只手递到她面前,温煦说:“多谢,有劳姑娘。”然后无方牵袖,如玉的指尖落在偶的腕上,令主知道这偶大概是完了,已经被她窥出老底了。
果然的,她面上笑靥如花,“公子从魇都来?”
没有谁能抵御得了她的笑容,偶晕陶陶的,腕子一转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姑娘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