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转手送到潘明祥面前一封信,要他把有关任长胜的记忆整理成材料,寄给某处烈士陵园,以供重写烈士传记参考。
潘明祥愿意作这件事。
他展开一张素纸,工工整整地写道:
任长胜,原名任评,生于日本山口县德山市。十八岁回到中国,二十岁参加革命,二十二岁到我军任副排长,当时是我连唯一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唯一不是由士兵中提拔的下级指挥员……
一
“兹介绍任评同志到你连工作……”
潘明祥看了介绍信的开头,又看看面前坐着的白净脸、小矮个,戴着近视眼镜,一派书生气的青年,就把信往桌上一扔说:“欢迎你。我担任指导员以后,文化教员的位置一直空着。你一来就好办了。”
“指导员,”任评笑笑说,“请您往下看。”
潘明祥又把信从桌上拣起来,往下看。连长急不可待地问:“上边还写什么?”
“团首长批示要把他放到最基层战斗岗位上去,叫他当排长。”
“我这儿不缺排长,哪一个班长提上来都呱呱叫。”连长说道,“我们就缺个文化人儿!”
他抓起电话机,使劲地摇,大声地喊,说排长易找,教员难求,说驾辕的骡子不该去推磨……
任评坐在一边毫无动静,像谈的根本不是他。
连长突然把话停住了,张着嘴木在那里,好久才答应个“是”,快快地把话筒放下。
潘明祥问:“团部说什么?”
“派他当排长,是陈老总亲笔批示!”连长耷拉着脸说,“同志,你还挺有来头咧!”
任评站起来,像小学生般规规矩矩地说:“我在敌工科当翻译,陈军长行军时常和我们在一起,我顺便提了一下,希望日本投降以后,放我下连队去锻炼……”
“坐下,干革命么,什么岗位不一样?”连长还不死心,转着弯说,“指导员就是文化教员出身。”
“我不一样,”任评说,“我出生在外国,而且在剥削阶级家庭长大,参加革命后又在上层机关当翻译。我很需要到战士中和实际斗争中锻炼……”
连长挠着头说:“嗯,你都深入到我们连部来了,也算深入工农兵啦!”
“还是下到最基层彻底。”
本人的要求,又有首长批示,连长只好放弃奢望,派他上一排当副排长。说吃过晚饭就领他到排里去。
这天晚饭,通讯员打来的是煎饼、大葱、白菜汤。任评看见煎饼,惊讶地叫了一声,两只手捏着边提起一张来,看画似地看了半天,在边上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疑惑地摇头。看看别人都叠成叠,夹上葱,卷成个大喇叭往嘴里送,他才模仿着,卷好葱捅到嘴上。刚微笑着点点头,眼泪流下来了。
“生葱是这么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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