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皇帝便小病过一场,尚未休息好便开始忙碌,这几日便一直有些反复,夜里因咳嗽多睡不安稳,清辉宫内的烛火有时候燃到天亮未歇。太后因此也多劝皇帝休息,但苏瓷毕竟不似厉帝那般什么事都躲在他人身后,需要他处理的事,多由他亲历亲为,因此劝了也没什么用。
夜半时分,前后庭巡卫换防,文书意从假山之中出来,寻着记忆去了清辉宫龙榻所在之处。此时殿内灯火幽微,殿内亦无动静,早前几个时辰,宫侍按御医的嘱咐给皇帝端了安神的药,想必此刻该是睡下了。
此刻,文书意心如擂鼓,如此之事是她从前根本不敢想,此番若成便是尊荣,若不成便是僭越之罪。念及此,她不由深深呼了口气。听闻巡防的步伐已然接近,她轻巧地推开侧门,闪身而入。
殿内仅留了数盏灯火,文书意寻着那大宫女描述的方向,欲往龙榻而去,走出屏风,却见卧榻之上,那人墨发如瀑,浅披长袍,如清冷的云间月,用一双仿似瞬间能将人洞穿的双瞳静静地看着她。
窗边的月色忽而散进几缕光,刚好照亮那人眼中的凉薄意,观之令人心惊。文书意与大宫女在殿外的对话,早被阿肆告诉给了苏瓷,如今文氏大丧,为保老太傅最后的颜面,苏瓷今夜方才在这里候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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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意在脑海中搜罗着各种理由,但没有一个理由能让她这般偷摸进皇帝寝宫。
“文姑娘想好了,今日这逾举的行为,是你个人之过,还是文氏有意为之?”
听闻苏瓷此言,文书意立刻改口,“是奴婢的错,还请君上责罚。”
这一句“臣女”变“奴婢”,便是苏瓷给她将文氏摘出去的机会,如今犯错的是玉璋宫女官文书意,而非文府嫡女。毕竟自荐枕席这种事,对于文氏如今的风波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时的文书意心中羞愧难当,即便再大的谋划,但她毕竟是女儿家,如今被皇帝亲自抓住,责问之言如山崩之石,砸得她再无颜面。文书意以额触地,对于苏瓷的态度,她只能以声音辩之。
苏瓷此人平日里说话便是三分温和,听不出什么怒意,文书意见苏瓷言语中对文氏还是有几分维护,她壮着胆子,道:“君上,奴婢家逢变故,祖父生前的嘱咐我不知当如何完成。如今祖父离开,我一时糊涂才会行此大错,失了家族的颜面,还望君上看在祖父的面上饶恕我。”
说完便是微抬面容,双眸之间微红,倒真是几分楚楚可怜之感。文书意这话便是将自己的无状推给了已故的老太傅,她这是在赌,赌文渊的新丧能让苏瓷心软而留下她,保全她与文氏的颜面。
岂料苏瓷却是看着她,浅问道:“文姑娘如何看自己的容姿?”
不知为何苏瓷这般问,文书意敛眸自谦道:“不过平庸之色。”
“既是平庸之色,又哪来的胆量在吾面前卖弄?”
苏瓷这话让文书意脸上的神情僵住,她从未想过,一向温和待人的徽帝会这般直白地嘲讽于人。
“文氏重礼仪,文姑娘还是莫要学那些风尘样得好。”
文书意愕然地看向苏瓷,借着那几分灯火,终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厌烦。复又跪拜了下去,正欲说什么,却听苏瓷不耐道:“拖出去。”
未待文书意反应过来便已有两名殿前卫出现,在她尚未站稳之时将人拖了出去。
“告诉文永昌,自己的女儿好生教养。”
文书意这一场闹剧处理完,苏瓷方才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看向庭中的雪色,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良久方才昏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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