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淼是郑荣同皇后所生的第二个儿子,为人最是儒雅倜傥,平日里头不显山不漏水,然而郑荣交给他去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做得天衣无缝的。在秋仪之面前,郑荣也不止一次吐露想要立自己这位三子为帝的心思。
郑淼同秋仪之两人年龄相近,从小就一起玩耍长大的,因此感情最为和睦,他一见秋仪之过来,赶忙迎上前去,一把抓住秋仪之的双手,便说道:“兄弟好久不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愚兄方才领悟到。”
秋仪之也十分动情,说道:“愧蒙兄长惦记了,小弟一切都好,在江南远方,也是十分想念父兄的。”说罢,不禁伸手暗自抹泪。
郑荣见一家人兄友弟恭的情景,心中十分欣慰,便招呼众人入座用膳,又嘱咐大家:“今日乃是寻常家宴,只有父亲儿子,没有皇帝臣下,一切不需拘礼,尽可随便些,如当年在幽燕道那样即可。”
有了郑荣这番话,席面上气氛立即活跃起来。
京城中那处酒楼听说是皇帝定的席面,便尽选楼中知名厨师,做出拿手好菜,送进宫来——一桌酒席大大小小二十几碟菜,无一不做得别出心裁又美味无比——更有锦上添花之效。
郑荣又命人取出云贵道上贡的陈年佳酿,亲自把盏为众人斟满了酒。
席中诸人都觉无比荣幸,齐齐起身以杯中美酒为皇帝祝寿。
郑荣见状高兴,带头一饮而尽。其余四人也是同样仰首将杯中美酒喝了个底朝天,随即相视一笑。
酒过三巡,郑荣见几人纯是饮酒吃菜,略显乏味,便起头道:“尔等这样喝酒,同乡间蠢汉无异。不如一边喝酒,一边行酒令,也算有所裨益吧。钟离先生,就请你起个头吧!”
钟离匡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声音之中却充满了欣喜,答道:“好!我便出个题目,也并不十分难,就是先说一个字,加个偏旁成了另一个字,再换个偏旁又组成一个字,最后说句俗语或是诗文,还不能例题了。好比说——”
钟离匡顿了一顿,开口拟道:“青字本是青,日边就是晴;除去日字水,小心便成情——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郑鑫几个兄弟吃酒吃得正酣,听到钟离匡拟的题目如此之难,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郑荣听了,却被调起兴致,面带微笑地说道:“钟离先生起的好题目!朕这几个儿子这几日功课都疏散了,正好趁此机会考校考校他们。”他又望了一眼座中的几个儿子,说道,“你们几个也要照此行令,说得好了,朕有赏;说得不好,可要受罚!”
郑鑫是长子,乃是首当其冲,却听他说道:“良字本是良,加米也是粮。除去粮边米,加女便成娘——买田不买粮,嫁女不嫁娘。”
郑荣听了,点评道:“好,你做得虽不雅致,却也合题,难为你有这样的急智。你不是缺粮么?朕就赏你安南进贡上来的稻米一百石,也好让你全家吃顿饱饭。”说罢,便哈哈大笑。
郑森是次子,理应由他下一个接令,然而他不通文墨,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钟离匡见他这幅窘态,是又好气、又好笑,便摆出太傅的架子说道:“郑森,你想不出酒令就明说!”
郑森听了一惊,又怕受罚,忙道:“我想得出的,就是现在说不出来,请两位兄弟先说,好不好?”
郑森这样粗率的性格,郑荣其实十分喜欢,听他讨饶,便说道:“也好,你先听郑淼和仪之对酒令,若他们说了,你还说不出来,那就免不了要受罚了!”
郑淼早已想好了酒令,听父皇点到自己的名字,便款款说道:“相字亦是相,加水本成湘;除却湘边水,下雨便成霜——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他话音未落,便听郑荣击案叫绝道:“好,对得好!情景交融,对得也工整。朕有赏,赏你明日从君山上运下来的一车泉水,你回去饮水也罢,做成冰霜也好,全凭你的心意。”说罢,又复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