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那武将也同样褪去上衣,露出一身白肉来。别看这员武将现在是大腹便便、脑满肠肥,年轻时候也曾打过几场恶仗,身上刀疤烫伤虽然比不上崔楠身上的那么骇人,却也零零总总有十好几处。
他正要仿效崔楠一样,吹嘘一下自己战功,却听崔楠丝毫没有商量余地地说道:“总之,我说了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
“哟!”那武将轻蔑地笑道,“你崔将军是禁军前将军,奈何我是江南节度军的将军,管不到我头上!你的军令,老子凭什么遵从?”说罢,迈步就要往门外走。
崔楠心想:自己从衢州出发得紧急,又没料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才带了不到一千骑兵过来,而且分散在山阴县城各处——要是上万官军组织起来同自己混战一场,还真是不好对付。
于是崔楠伸出右手,一把推住那员中郎将,呵斥道:“你再敢往前一步!小心脑袋!”
那武将也是个混不吝的性格,听崔楠这么说,反倒壮起胆子,索性好像甲鱼一般伸长了脑袋,拍了拍脖子,说道:“老子的脑袋就在这里,你有本事砍啊!”
他话音未落,身后几员武将及其他文武官员也纷纷起哄,说道:“对啊,你倒是砍啊!”眼看事态就要失去控制。
崔楠冷眼睨了那裸露在外的脖子,心想:若是现在当真能够出手将眼前此人这颗胖头砍下来,必然能够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事态也就彻底安稳下来。然而对方毕竟是朝廷将官,又不是在战场之上犯了什么大罪,当众斩杀,实在是骇人听闻——然而却又是万万不能放他出去了。
想到这里,崔楠突然想起自己贴身布囊之中还放了一支从秋仪之那里讨过来的金牌令箭——此物能够代表当今皇帝统领天下军队,权柄虽大,却不能轻易示人——然而现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再也不能引而不发。
于是崔楠一把推开那员武将,在满堂文武诧异的目光之中,径直走到大堂正前方用来审案办公的那张大几案前。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下身旁布囊放在几案之上,又谨小慎微地将其中那支纯金打造的物件双手捧出,用力握在手掌之中,向上一举,高声喊道:“金牌令箭在此,江南文武官员跪接!”
堂中官员齐刷刷往崔楠手中望去——只见他手中令箭上清清楚楚地用极古朴端正的小篆体雕刻了“如朕亲临”四个字,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泛出赤红色的光芒来。
江南道这些官员早就听说过皇帝调动天下兵马时所用的金牌令箭的规制,却都难以相信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既是不敢怀疑,又是不愿轻易屈服。
还是刺史殷承良见过世面,战战兢兢地走上几步,问道:“崔将军,难道此物真是皇上所用的金牌令箭么?”
崔楠“哼”了一声:“这是何等物件,末将岂敢冒充?”
崔楠简简单单几个字,却不由得殷承良不信,只听他试探地问道:“下官愚昧,却也知道此物非比寻常,不知皇上何时颁赐到将军手中的?”
崔楠却不回答,却道:“你知道此物厉害便好,旁的也不是你能过问的。我就问你,这里还是不是大汉天下?”
殷承良在江南从来都是一手遮天,却也不得不被皇家天威震慑,只得诺诺连声道:“是,是!”
崔楠闻言,立即断喝一声:“既然知道,见到皇上,为何不拜!”
至此,殷承良已是彻底折服,长叹一口气,也不说话,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冲着崔楠手中的金牌令箭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堂上江南文武官员见状,也只好仿效着行了礼仪。
崔楠见堂下黑压压跪倒一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不知不觉之间却已是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