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典簿停下脚,转身,不解道:“金掌簿何出此言?”
“你刚才那话,分明句句都是为明雪考虑的,”金掌簿撇撇嘴,“你应该让她重重罚我才好。这样,我就可以跟我姑母说,让她直接把明雪赶出司簿司了。现在这样,罚的轻不轻重不重的,我姑母肯定不会给我出头。”
风越刮越大,厚密的云层里隐隐闪现出几道暗紫色的光。
快下雨了。
然而她出来的急,没有带伞。
而金掌簿身边的宫女见了闪电,早已把油纸伞撑开,遮在她头上。
“何大人,你就不应该过来。”
何典簿心里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这个金掌簿是怎么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
明雪如今算得上是贤妃面前的红人,手里又握着金掌簿失职渎职的证据。就算她是郡主的亲生女儿、郡主再疼她,闹到皇上面前也是个没理。
更何况,郡主还只是她的姑母。
会不会帮她出头还是两说。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推着云和雨,一点点移过来。
风里已经带了些哨声。
“何大人,你怎么不说话?”金掌簿道。
“我只是在想,这种小事实在不必劳烦郡主娘娘,”何典簿笑笑,“而且,金掌簿你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何大人你的意思是,再等一段时间明雪就能离开司簿司?”
何典簿只笑笑,并不说话。
金掌簿会意,立刻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何大人。”
说着,转身欲走。
何典簿忽然感到脸上落了几滴冰凉,抬起头。
下雨了。
而宽阔的路上,一把月白的油纸伞遮去了金掌簿头顶的雨。
何典簿忽然出声叫住她:“只是还得麻烦金掌簿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金掌簿偏过头,面露不解。
何典簿笑了笑,走近。凑到金掌簿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又笑:“此事就麻烦金掌簿了。”
金掌簿也立刻笑道:“只要明雪能早点走,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月白色的油纸伞渐渐在漆黑的夜色里隐去。
风吹着何典簿的衣袍,猎猎作响。
雨又落了几滴。
“大人,居然下雨了,”盈彩懊恼,“奴婢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带把伞呢。大人您的病还没好全,要是再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何典簿闻言,回过神来,笑笑:“不要紧,快些回去就好了,反正我住的也不算远。”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走到一半,身后的雨也赶了上来,打湿了二人的衣衫。
回到屋子里,盈彩忙拿了布巾出来,给何典簿擦干头发,懊恼道:“早知道问金掌簿借伞了。”
“金掌簿的伞一向贵重,不会借的。”
盈彩撇撇嘴:“金掌簿那样的人,您为何要帮她?”
“我哪里是帮她,”何典簿笑笑,“我是在帮我自己。”
帮她自己找一把可以挡雨的伞。
不,准确的说,是把别人挡雨的伞借来用一用。
何典簿转过头。
窗外的雨又连成了一片,像一片黑雾笼罩在所有的路上。
树叶被雨打落,飘到窗台上,只要轻轻再颤一下,就要掉到地上,融化在这黑雾里。
她起身,捻起这叶子,放到桌子上。
果然,她还是不甘心。
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哪怕最后一刻,她也要竭尽全力去改变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