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婕妤手里拿着一支青黛,对着铜镜把眉尾拉得长长长的。见秀雯进来了,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四皇子的功课背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秀雯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了句,“弘文馆的崔夫子说……殿下还有进步的空间。”
“还有进步的空间?”
“哼,”郁婕妤把手里的青黛拍在桌子上,冷笑,“你不用替他说话。他再这样玩物丧志下去,迟早变成个只会吃喝玩儿乐的废物。”
“殿下还小,说不定日后……”
“三岁看到老,本宫已经不指望他了,”郁婕妤淡淡说了句,“但经过这些日子,本宫也想明白了。这无趣的日子仍要继续,本宫依旧要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空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年。”
无休止的争斗,她终于厌倦了,也不再觉得有趣。
癔症与死亡,不能改变过去、现在和未来发生的任何事。
她的目光落在花瓶里插的一枝芍药上。
但权力可以。
她取下花瓶里鲜红欲滴的芍药,手指轻轻抚过花瓣。
从前她觉得这花碍眼,但现在再看,却只是平常。
花不过是花而已。令人恶心的,是人的态度。
郁婕妤把花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确实,芍药的雍容、娇艳和牡丹极为相似。
如果能帮她得到想要的,那和这花一样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她把花插回花瓶,又问:“淑妃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待在浣溪宫里,没有什么动静。”
“皇上让那么多人看着,她便是想再闹出点什么也不能够,”说着,郁婕妤抬起头看了秀雯一眼,“秀雯,你来说说,淑妃为什么会落到今日的光景?”
“因为……”秀雯想了一会儿,“她贪心?若是她不动那些银子,也不会有事。”
郁婕妤却摇摇头:“在本宫看来,贪婪并不是什么罪过。”
淑妃所在的李家虽然财力雄厚,但也不能毫无压力地负担起她上下疏通关系花的银钱。
“可为了贪那几万两的银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岂不是因小失大?”秀雯不解。
“你真以为她只贪了几万两的银子?”郁婕妤似笑非笑。
秀雯明白了。
这次查账暴露出来的事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是为何?”
“因为她轻敌,”郁婕妤道,“本宫从前栽的跟头还没让她长记性。”
从她三番五次和玉美人对上落了下风开始,她就知道,明雪是她成功路上一块很大的绊脚石。
她端详着自己映在铜镜里的眉眼,又拿起青黛,继续画眉。
“明雪此人,必除之。”
风轻轻吹着,聒噪的蝉鸣里,时间轻轻一晃,就又过了几日。
丝竹管弦从殿内飘出来,在夕阳的余晖里落到地上。
阿雪对着镜子,簪好内侍监新送过来的步摇,朱红的丝带从她的发髻里垂落。
没想到她也有一日能簪上它。
“大人,”映香走进来,“宫宴快开始了,您快些过去吧。”
阿雪随着映香,走到元熹殿内。
灯光落在地上,映出一片华丽的、熏着酒气的暖黄。
距离宫宴还有一刻钟左右。
阿雪并不着急,跟在人群后面慢慢挪动。
“明雪?”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