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的吹着,蝉鸣声在透明的日光里融化,像树叶上的一颗颗水珠,交错着滴落。
露华宫里,郁婕妤正躺在绣榻上小憩。有些聒噪的蝉鸣声钻入他的耳中,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一片近乎透明的、有些刺眼的日光落入她的眼眸中。
日光正盛。半开的窗子里,树梢上的枝叶透着一种透明的、流淌着的碧绿。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娘娘,您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郁婕妤转过头,只见秀雯拿着一把团扇慢慢摇着。
熟悉的、华贵的陈设。桌案上还摆着一只白瓷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支娇艳欲滴的红芍药。
记忆慢慢回笼。
如今是元嘉九年,而不是裕安元年。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她支起身子坐了一会儿,问秀雯:“皇上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秀雯笑道:“皇上已经派德全公公把明大人唤到广霖殿去了。看样子是被您说服了呢。”
“本宫都那样掰开了揉碎了同他说了,他若是还不听,那这龙椅很快就该换个人坐了。”她冷冷嗤笑一声。
“娘娘,您慎言,”秀雯忙道,“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郁婕妤冷笑,“实话难听,好听的都是奉承话。再说,只要郁氏一族还在,他就一日不敢动本宫。”
“他一面防着本宫出身的郁家,一面又不得不依靠它巩固自己的权力,”郁婕妤望向窗外,“就像他一方面忌惮怀雁郡王手上的兵权,一方面又不得不靠着人家镇守北疆。”
他这个人,最会权衡利弊了。
为了权力与他的大局,他能忍旁人之所不能忍,也能为此装作耳聋眼瞎。
哪怕真相、凶手就在他眼前。
“把本宫的绣绷拿过来吧,”郁婕妤道,“还有一点,本宫想赶在如意的生辰之前绣完。”
秀雯的神色有些奇怪,但还是听从吩咐把绣绷拿了过来。
那是一只小巧的肚兜,上面绣着精致的如意云纹。
郁婕妤的手指轻轻抚摸过上面的刺绣,低低说了句:“秀雯,你说如意会喜欢的,对吗?”
秀雯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郁婕妤看着这肚兜上还没绣完的如意云纹,却不由得想起三日前在广霖殿同元嘉帝的谈话。
“皇上,您尝尝这羹汤,是妾让人刚煲的,”她拎着食盒过去,把它放在桌案上,笑道,“臣妾想着,您看奏折看了一天肯定累了,不如先喝一碗、歇一歇再看。”
元嘉帝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才放下手里拿着的奏折。
“没想到爱妃也会特意让人煲了汤亲自送过来,”他似笑非笑道,“真是让人意外。”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
说着,她打开食盒。浓郁的鸡汤的味道瞬间飘了出来。
她拿出一只小碗,拿着汤匙为他盛汤。
他却笑了笑:“毕竟自从如意夭折后,爱妃可就再没对朕如此温柔小意过。”
她的手不由得一顿。
几点汤汁溅到桌案上。
她连忙掏出帕子擦干净,然而,油渍却像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污点和疤痕,渗透进桌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