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张太医换了方子、丹琴去拿药的时候险些被害之后,她心中怀疑更甚。
毕竟,这一切发生地太过蹊跷。
烛火微微摇晃,在铜镜里化作一点橘红,像是一颗若隐若现的琉璃坠子在空中荡来荡去。
“柴房门口你都已经安排好了人手?”
阿雪点点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今夜必能来个瓮中捉鳖。”
雨被风吹着往西面飘去。
院子正上方的空中,空出一片被雨水洗干净了的夜空。
一缕淡淡的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来,落在水洼里,仿佛一片片飘在地上的极薄的碎银片。
“珊瑚,你在想什么?快过来帮忙,”丹琴费力地提着一桶水慢慢挪过来,“咱们这院子里的井水暂时没法儿喝了,我朝秋芜她们借了桶。好沉。”
珊瑚忙走过去:“只是想起从前和春芳相处的那些日子,感慨人心难测罢了。”
“谁说不是呢,”金环手里端了只碗,一面喝一面从屋子里走出来,“跟这种人一块儿共事,我可真真是倒霉透了。”
一股子药味儿在空气里荡开。
苦涩里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味儿。
“你喝的是什么?”
“之前从太医院拿的清热解毒的草药,”金环一口气把汤药灌下去,“还剩下些,今日刚好喝了。”
说着,还咂咂嘴:“还好,不苦,太医还特意在里面加了一味甘草。”
看她的样子,似乎觉得这药还挺好喝。
颇有些回味无穷。
“是药三分毒,”珊瑚有些无言以对,“这还没确定春芳往井里丢的是什么呢,你就先随便找些药吃了,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吃了总比不吃好,清热解毒,解毒,万一真的有些用处呢?况且这药……”
丹琴摇摇头,默默提着她的水桶往厨房挪。
一会儿还要给春芳送饭,然后收拾厨房……
她撇了一眼站在树底下喋喋不休的。
二等宫女就是好啊。
只要人在傻一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不用干活儿了。
屋檐上的水珠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我没有说。”
春芳被捆住双手,背对着门,没有回头。
“要动手就麻利点儿,”她平静道,“只是答应我的事你们最好做到,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风冷冷地吹着,湿冷的水汽从她的鼻腔灌入,充盈着她的肺叶。
没有人说话。
把人影投在墙壁上,拉长。
春芳看见那人影的手中掏出一根绳子。
她闭上眼睛,任由绳子绕在她的脖颈上。
麻绳的触感像是死亡粗糙的手指,一点点扼住她的呼吸。
意识逐渐模糊成一团,从她的肺部飘出。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谁在向她招手。
只是面容模糊。
那人的身影像一团极轻薄的雾气,从地上腾起,朝远处飞去,似乎将要飘往无穷的远方的辽阔无边的山河。
她的眼前却只剩下一片逼仄的灰黑。
蓦地,绳子骤然一松。
湿冷的空气骤然又涌入她的胸腔,她眼前渐渐变得清明。
杂乱的脚步声、叫嚷声、皮肉碰撞的声音纠缠在一块儿,似是在地上滚做一个团,咕溜溜从她身后滚开。
春芳下意识回过头,只见阿雪和玉才人站在门口。
两双眼睛望着她。
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寂静在空气里发酵。
屋檐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化作无言的灰黑,融在夜色里。
“才人,捉住了,”身后,一个小内侍跑过来,“这人奴见过,从前是钱宝林身边的,如今在郁婕妤宫里头当差。”
“郁婕妤?”
小内侍又道:“只是他打死不承认,非说是钱宝林指使她过来的。”
“他还说是钱宝林之前买通了春芳给您下药的,如今见春芳给您捉住了,担心她供出自己,这才又拿从前犯过宫规的把柄威胁他,让他过来勒死春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