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确实有这些症状,”玉才人走上前,“只是并不明显,只当是没休息好。王太医,可否麻烦你给我诊一诊脉?”
王太医按着规矩,这才敢抬起头看玉才人。
她的脸色是一种素纸似的苍白,眼皮半垂着,双目无神,嘴唇也近乎没有血色。
已是初春,天气比起冬日稍稍回暖了些,她身上却仍披着厚厚的大氅,裹了好几层衣裳。
他方才还在想到底是谁竟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原来是玉才人。
前些日子,他无意间和张太医拿错了看诊的册子,张太医那册子上,有一大半都记着是去给玉才人诊脉的。
但……没有一句提到过这毒。
但作为同行,他知道张太医的医术并不差。
不久前还没进宫的时候,他听说书人说后宫之中争斗激烈,还当是危言耸听。
如今才知道,说书人所言不过一二罢了。
至于症状不明显,大抵是这用药的量是一点点叠加上去的。
一开始症状轻微,必定不会让人往这上面想。
等到人习惯了,受得住了,再悄悄加些。
一直这样下去,等发现了,也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他从药箱里掏出一方帕子,搭在玉才人手腕上,凝神诊脉,许久,叹息:“才人您怕是时日无多了,”又对阿雪道,“准备后事吧,老夫,无能为力。”
这太医说话好生直接。
骤然听到这样的说辞,屋内几人具是一惊。
“您……要不再看看?”阿雪不甘心,“总会有法子的吧?”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玉才人的生命被时间稀释,她……做不到。
“明雪,从今往后,才人就托付给你了。”
“还有……”
“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说起来是那样轻松,但……
先是穗红,再是春兰,后来连丹琴也险些丧命。
如今,连玉才人也被地府的无常拽住了衣角。
“好好活下去。”
她现在知道春兰当时为何会那样说了。
在这里,一不留神就会卷入漩涡之中丧了性命。
春兰最后的话与其说是对她的嘱咐,倒不如说是希望她替自己完成自己未能完成的夙愿。
院子里的风小了些。
屋内的安静却愈发清晰。
烛火轻轻晃动,映着阿雪带着希冀望向他的眼眸。
“此毒无解,”王太医叹了口气,“才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微臣学艺不精,束手无策。”
阿雪失望地垂下眼眸。
风从门里钻进来,冲淡了屋内炭火烧出来的暖意。
“那我大约还有多少时日?”
玉才人却是面色平静,像是对此早有预料。
“长则一载,短则半载。”王太医答道。
半载啊……
她忽然想起今年的女官考核提前了。
说不定那个时候明雪已经考上女官了,只是丹琴、珊瑚她们又该是何去处?
“虽然如此,”玉才人道,“只是还望您尽力替我延长些日子。”
王太医想了想,提笔写下一张方子:“您按着这方子,每日服药两次,早晚各一次。平时避免思虑过重,注意休息。”
虽然如此说,他却在心里摇摇头。
玉才人这脉象已经很虚弱了,若是在一两个月之前或许还有些办法。
只是硬生生给耽误到现在。
张太医……
他长长叹息一声,停了笔。
阿雪接过方子,把王太医送了出去。
这厢王太医刚走,那厢元嘉帝便到了。
“爱妃何故烦心?”元嘉帝走近,问,“可是因着那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