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丞接过,略翻了翻,果然是同裕太后有关的史书。
遂递给阿雪:“烧了吧。”
阿雪接过,把书丢在火里。
火舌翻卷,燃尽白纸。
漆黑的灰被风吹着,落在掖庭丞脚边。
“大人,这样便可以了吧?”
掖庭丞尴尬点点头:“行了。”
刚抬脚要走,想想平白给人耍了一遭又不甘心。
遂朝阿雪身后站着的几个女官中间撇了一眼。
“明典籍你们这司籍司里当真是有人爱嚼舌根子,若不管管,日后要是再出了这样的乱子……”
“高大人放心,”阿雪笑道,“我们司籍司对于诬告之人定当严加惩罚,也不枉高大人您白跑这一趟。”
说着,拱手行礼:“高大人,您慢走。”
东风吹着,火堆上,白纸化作的黑灰向空中飞去。
黑灰越积越多。
终于,化作一大片阴影落在司籍司的正殿里。
“许掌籍,”郑司籍坐在上首,沉着脸,“你自己说说,你十余日前的晚上,你去尚仪局做什么?”
“……郑大人,云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再说都已经是十余日之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
郑司籍叹了口气:“十余日前的事你忘了,那今日早上呢?晴霜可是亲眼看到你往掖庭局去了。”
“司籍司待你不薄,明雪也与你无冤无仇。通风报信,与你有什么好处?”
许掌籍跪在地上。
地板冰冷的潮意顺着她的膝盖一直往上攀。
“待我不薄?无冤无仇?”
她忽然笑了出来。
只是脸上莫名带着些悲哀的神色。
“郑大人,敢问您我在司籍司待了多久?”
郑司籍思忖片刻:“如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
“八年……”
她笑:“八年前我通过考核,成了司籍司一个小小的八品掌籍,八年后我还是掌籍,”许掌籍道,“这八年里,我眼看着与我同期的女官一个个都得了晋升。只有我,八年前是什么样,八年后还是什么样……”
阿雪听得出,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几分哽咽。
“上个月,好容易走了个杨典籍,我原以为这个空出来的位子该轮到我了,谁成想……”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阿雪,指尖微微颤抖,“竟有人花了钱疏通了关系把她送进来了!”
“凭什么?”她说着红了眼眶,“诗书也好,经史也罢,当年考核我可是拿了第一的,这八年里我也日日温习、未曾懈怠。我如何比不过一个走后门的?”
殿内一片静默。
静默里回响着她的怨恨与叹息。
阿雪看着她有些扭曲的面庞,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是说夺了她典籍的位子不是她的本意吗?
还是说这空下来的位子并不好干吗?
不是。
对于一个八年来一直想着晋升的人,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阿雪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无言。
“所以那日晚上你就悄悄把字条塞到尚仪局角门的门缝里?”郑司籍依然冷静道。
“没错,”许掌籍见自己做的事都已经败露,索性坦然承认,笑道,“是我。只要明雪走了,司籍司一时间找不到人来接替这个位子,我便可以毛遂自荐。”
“但你万万没想到,张尚仪并没有处罚明雪,”郑司籍道,“所以,你今日早晨又将裕太后史书一事捅到掖庭丞面前。”
“对,只要此事属实,明雪必定会被免官,到时候这个位子就又能空下来,”许掌籍冷笑一声,“但我哪里想得到,这竟然是你们设下的瓮中捉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