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下,见身后的高易并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我想,高先生啊是被人骗哉,买到的假方子,这样个方子做出来的物事是要坍招牌的。再加上梨膏糖这门生意利薄的很,也没看到过啥人卖梨膏糖发财的。我看啊,这门生意还是不要做哉,白白地花铜钿下去,到辰光卖不脱就僵哉。”
高易暗笑老板娘说的委婉,没直接说他是在做假药,见她劝的认真便回应道:“老板娘倷放心好哉,我心中有数。我做梨膏糖的方法与别人不同,这些收回来的梨膏糖,只是胚子,里厢我还要加物事哩。”
高易之所以会在今天第一节课上选择玩糖这个课题,就是因为他这一个月来都在做梨膏糖,研究怎么才能够降低制造成本。
最初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准备直接从市场上买成品梨膏糖回来,融开后加上那可丁再卖出去。此时一块一两重的梨膏糖不过一个铜元,分成五份,每份十克卖一个铜元,刨去梨膏糖成本一个铜元,以及人力、火耗合计一个铜元,能净赚300%。然而等他买回来一称,一块梨膏糖不过三十几克,这才想起现在是一斤十六两时代——这一点他经常会忘记——每份十克,只能做三份出来,净利润顿时下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生意便没法做了。而把每份梨膏糖减少到六克,好好的一块糖只剩下半粒,看起来小气巴拉的,观感一差,很可能即便是做出来了也卖不出去。
高易一度已经放弃了这门生意,因为按照一块糖十克来算的话,做光手头这十斤那可丁,总共需要一万斤梨膏糖。如果不从市场购买,而是让他一个人从熬梨膏糖开始干起的话,那他下半辈子也不用做其他事了。
要是招人手开间工厂来做梨膏糖的话,他就这手上这十斤那可丁,用光也就没了,到时候工厂怎么办?他又不可能为了继续生产梨膏糖而去重操旧业,然后把主产品扔了只留下副产品那可丁。
更何况他现在并不缺钱,生活完全不成问题不说,甚至还有些小奢侈。说实在的,他如今老老实实干上两年也能有个五千块钱的收入,再多个五千块钱出来,对他来说虽然仍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但前提是要能够轻松赚取,而一万斤梨膏糖即使能做出来,两年内是否能卖得光都很成问题。
最关键的是有了实验设备后,妨碍他迈向下一步的瓶颈业已消失,因此除了能立即赚到钱的短平快项目之外,他所有的精力都需要集中起来为下一步发展做准备。仅仅为了五千块钱的总收入——还没刨去成本——去耗费大量的精力,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发现雅仙居对面的那条堂子弄堂里,有很多烧饭煮菜的婆姨,似乎并不反对在业余的时间里,耗费些体力赚上几个铜元的小钱。于是,高易便尝试了一下把熬制梨膏糖的工作外包给她们。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因为本身就是厨房里干活的人,熬取糖汁虽然步骤繁琐了些,量也大了点,但是并没有超出她们的能力范围。而且她们还自带锅、灶等生产工具,无形中又节约了一笔设备成本。
所以高易又重新启动了这个项目,他给了自己一个月时间,来更改梨膏糖的生产配方,以尽可能的节省成本。因为他的产品是依靠那可丁来镇咳的,一应川贝、甘草之类的止咳药材全都毫无必要,因此首先就被剔除了。
而为了进一步降低成本,高易又把主意打到了梨皮上。
这个年代的水果摊贩,就像金瓶梅里的郓哥一样,做起生意来是需要提着果子游走于各个茶楼、书寓、堂子去提供上门服务的,而且他们不只单单卖水果,还要负责削皮,杜月笙在没发迹之前干的就是这个。
所以雅仙居对面的这条堂子胡同里,多的是削梨的小贩,而堂子里面那些高易动员起来的烧饭婆姨,更是可以说个个都自带了梨皮供应。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梨膏糖的成本降到了高易最初计划的一半都不到。像今天这样两百斤梨膏糖,只需要付八块大洋,按一块大洋兑一百十四个铜元计,算下来一个铜元的成本能换十一块10克的梨膏糖。也就是说,刨去接下来进一步加工所需的人力、火耗成本两个铜元,一个铜元的投入能够换取八个铜元的收入,净利润800%,这门生意就完全做的过去了。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模式并不会消耗高易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