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高易的身份已经得到了他人——甚至是巡捕房的认可,他并不需要文件来证明自己是谁,他只要没有文件来证明他不是谁就行了。
很明显,目前并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书面文件存在。
因此高易把大量的时间都投入到阅读老高易的书信和日记上,以确认是否还有谁知道老高易的儿子已经死亡这个事实。
所幸的是,老高易搬到广州后的隐居生活,使他的人际关系变得非常简单。而更重要的是,梅和小高易都是在鼠疫大爆发的混乱中死亡的。梅是在广州城过世的,老高易的日记里好坏还提到了她的葬礼,但小高易究竟是何时死的、葬在何处,日记内容竟然一点都没有提及。
关于小高易的最后记录,是他在逃难去香港的路上得了病。虽然日记中记载了他们历经艰辛抵达香港的整个过程,但是到达香港之后的日记就只剩下老高易伤心悲痛的呓语了。可见小高易是在香港离世的。考虑到当时香港对疫病患者进行了隔离,尸体也进行了统一处理,而后来又发生了太平山事件导致了十万华人逃离香港的大混乱,高易估计老高易连小高易的尸体埋在哪里都不清楚,故而日记中竟然没有小高易的丧葬记录。
这对于老高易的人生来说或许是大不幸,但对高易来说却是一种幸运,他在仔细研读了所有日记和书信后确信老高易并没跟任何人提及过小高易的死亡。事实上老高易在疫情过后,似乎是为了彻底忘却这段曾经幸福的生活,再也没有回过生活了十二载的广州,而是选择了北上青岛这座人生地不熟并且不在大英帝国治下的城市。他在那里几乎是无声无息的生活着,直到所有的积蓄耗光为止。
高易当前的关注点已经转向了老高易在苏格兰老家的亲戚。他想知道是否有某个亲戚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利益受损,这样的一个亲戚极有可能对他的身份提出质疑,进而引发一系列的猜测、谣言,最终导致一场危险的身份调查。
所以他现在看的都是之前没有读过的1875年之前的书信——老高易在一个跟他有书信往来的远房叔叔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同故乡的亲戚联络过。而来自苏格兰的最后一封信里提及了这位远方叔叔给老高易留下了一块土地作为遗产,但前提是老高易必须回到苏格兰才能继承,于是老高易干脆放弃了这笔遗产,因此遗产的实际继承者写信来感谢了他。
高易合起手上的信笺,长吁了口气,他从摇椅上站起身,伸手打开了窗户。老板娘已经收拾好碗筷出去了,但室内仍残留着脂粉的气味。
高易在寒风中踱着步子,他自从学校回来心就一直没有安定下来。虽说女学生里确实有几个长得不错,但也不致让他如此坐立难安,他又不是没见过市面的,究其原因还是前一阵压得实在太紧了,不但要为生存奔波,还要为今后如何发展打算,紧迫感就像把刀一般始终悬在头顶。现如今不但生存问题得到了解决,下一步发展也有了眉目,心情一放松下来,之前一些深埋心底的东西难免沉渣泛滥起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古人诚不我欺。这不,刚刚吃饱穿暖,马上就蠢蠢欲动了。
高易踱到新买的穿衣镜前,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豆芽菜般纤长的体型,是他以往从来不曾拥有过的。自从身高超过一米九之后,他的体重就再也没有降到过八十五公斤以下,而如今七十五公斤的体重,让他的身材更显少年般的颀长。
穿越的过程除了带走了他的脂肪和毛发之外,还熨平了他的皮肤,他的脸上一丝皱纹都看不见,婴儿般弹滑紧致,没有分毫赘肉的脸庞绷在骨架子上,展现出最完美的轮廓。更有意思的是他的头发长出来之后竟然带上了自然卷,睫毛也生得又黑又长,像是戴了两排假睫毛似的,稍微眨眨眼便忽闪忽闪的,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羞耻。
高易对着镜子端详了一阵,朝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一笑,这样的美少年,也只有花季的少女才是良配,老板娘什么的赶紧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