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朱金凤的缘故,戴茜突然觉得宋爱林都变得可爱起来,她打开车窗,半个身子都扑到了窗外,挥手打招呼道:“爱林!还有庆林,小美林!小心脚下,慢慢走,再会!”倒是把三姐妹吓了一跳。
她们这七个人中间,大概只有宋爱林才称得上是自由的。虽然大家因为她的肤色、头发和眼睛,而把她看作外国人,以为她是自由的,但恰恰相反,她跟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她的父亲虽然娶了个法国血统的妻子,虽然把女儿送进了洋学堂,但是绝不意味着他是位真正的开明绅士。
马车自虹口出了租界,很快就往江边方向驶上了一条煤渣铺设的小路。小路大概里许长,两旁都是堆栈与熬膏的作坊,这些都是“广容林”的产业。
戴茜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熬膏的气味实在难闻,即使关紧了车窗也没有用,那股味道一个劲的往车厢里钻。
她之所以冒着这样难闻的味道也要过来挖泥,是因为确实好奇,想看看这位先生到底要拿这些烂泥来做什么,也很想看看值一百大洋的烂泥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是在经过朱金凤事件后,她实际上对这件事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致,不过既然已经安排妥当,那就没必要反悔了。
车行到小路尽头后,被江风一吹味道消散了许多。
随车的福伯让马车停了下来,走到窗前说道:“大小姐,啊要先去老码头看看,新码头上正在卸船,现在过去不太方便。”
戴茜点点头道:“新码头也不必去了,我在老码头稍许挖一点就可以了。”
“晓得了,今朝风蛮大,大小姐要当心着凉,稍许挖一点能交差就行了,你们的先生也真是,给小姐们布置这种作业。”
马车重新启动后不久,很快又在一处码头边停了下来。福伯先下车把看码头的管事叫了过来,让他把码头上所有苦力都赶开后,这才请戴茜下车。
两名跟车服侍的阿妈也下了车,戴茜挥挥手叫她们不用紧跟在身后,然后从福伯那里接过一把药锄、一柄药铲,还有一只装满了信封的小篮子。这些东西都是她昨天晚上特地到舍监那里给家中打了电话安排下来的。
她先是在小路两侧的栈房旁边挖了些泥,然后就沿着一条岔道渐渐的一路挖了进去,福伯和两个阿妈则站在路口看得到她的地方候着。
戴茜每挖一铲泥就把它放到一只信封里,然后用随身带着的一支铅笔在上面标注好挖到这铲泥的地点。她是按自己走的步数来标的。
很快泥就装了小半篮子,戴茜心想着再挖一些就可以回去了,这时,她正好在另一条小岔道口上,沿着小岔道二、三十步的地方,有两间房子孤零零的立着,那里的泥土是铁锈色的,与之前所挖的都不同,于是她便想着过去挖最后一铲,然后打道回府。
就在她走到这间小屋跟前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声音她很熟悉,是她父亲和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