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看着眼前那个原本摇摇欲坠的家彻底倒塌后,没有一点点的悲伤。
她一直想到离开,但有时那么多年的生活习惯,便利的生活条件,还有相对稳定的邻居关系让她犹犹豫豫没做好准备,本打算一点点抽离,一点点搬走。
就像一个即将做重大决定的人,内心其实想好了要怎样走下去,但就是需要一个外在声音去支持一下,而这个爆炸声就是对她最有力的支持,她不需要再为以前的任何一个物件而伤心,不用再对过往有任何留恋和不舍了。
她竟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和痛快,她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她从容地应对着所有的所有,那种独立又洒脱的感觉推动着人生向前迈出了重要而坚实的一步。
面前的生活不会再有恐惧,因为最大恐惧已经突袭而来,她和妈妈、小舅从五楼那个爆炸的废墟里一点点抢救出那些心爱之物,然后一趟趟搬到新租来的四楼。
来不及悲伤,也不允许她有时间和空间去哀怨,因为一场大雨快来了,所有的所有都催着她快马加鞭地向前走。
搬了两天,零零散散地搬完,她竟然都没想请搬家公司,因为要节省一点点流动资金。
是妹妹了解了情况,问为什么不请搬家公司,见路瑶不接话题,樊小奕心疼姐姐到流泪。
在航林三番五次给路瑶发着信息埋怨她无情时,樊小奕拿出一个专业律师特有的严谨,去条分缕析地告诉航林:“第一,爆炸不是我姐造成的,你没有资格责备她不关心你;第二,她现在焦头烂额,在我们家她都没有经历过这样艰难的日子,你不是她的良人,爱她不会让她如此难过,一个女人的成熟恰恰是因为男人的无能;第三,她现在自己五楼四楼地爬,我妈和小舅那么大年纪了,也跟着这样遭罪,她甚至不舍得请搬家公司,你以为是为什么呢,我姐没嫁给你之前,吃穿用度虽不是最好的,但我们家从来没有体力活上不舍得花钱请人代劳。第四,请你最近安静一些,不要给她添乱了。”
樊小奕人帮不上忙,但心思一刻也没离开过这个从小欺负她到大的姐姐,甚至在路瑶走出这烂透了的婚姻的路上,她是不可替代的,无论从经济还是精神上,樊小奕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远远地搀扶着最低谷中的姐姐。
从网上下单买一些昂贵的水果,或者让盒马送一些生鲜,怕姐姐亏了自己,她清楚地从手机视频里看到姐姐的消瘦。
这世上,只有姐妹之间的爱会如此默契,你是我的手足,我要为你全力以赴,这话路瑶深深体会到,她突然很感激父母当年瞒着自己生了这个妹妹。
也有了那种想法,这妹妹就是父母生来拯救自己的吧。
大雨袭来,刚搬完家还没购齐厨房用具,家里也没办法做饭,小舅有事先回去了。
妈妈说下楼去吃饭吧。
路瑶打着一把伞,妈妈和嘟嘟打着一把伞,雨大到伞遮不住,先是裤子湿了,后面整个上半身都湿透了,路瑶想,接受生活的洗礼大概就是如此吧。
畅快淋漓。
因为这几天孩子一直在同学家,吃饭前才接到一起,路瑶试着在餐桌前跟他沟通家里出的事。
“我有个事要跟你讲一下。”路瑶讲话的语气很严肃,但也正是如此,让嘟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可以承受妈妈讲的话了。
“什么事呀。”他单纯地看着路瑶,仿佛是给他报了一个新的补习班一样平常。
“嗯,就是你爸爸在做饭时,不小心把煤气忘记关总阀门了,然后家里爆炸啦。我去看了,现场还挺惨烈的,我想着带你参观一下,因为这可是难得的经历呢,你同学可没这种机会。”路瑶故作轻松。
“啊?爆炸了啊,那我们还能住吗?”孩子的反应很直接。
“不能呀,我都把新家的小卧室给你收拾好啦,你肯定喜欢的。当然还有一些东西没搬,因为我太累了,姥姥年纪大了,也搬不动了,需要小男子汉帮忙呢,你要不要帮这个忙呀。”
“可以,正好我去看看我的东西,有没有‘漏网之鱼’。”路瑶对孩子的教育总是这样春风化雨,不知不觉中孩子接受了这一切。
第二天,带孩子去了五楼,要搬一下学习椅,有点沉,路瑶搬家时把腰扭了一下,嘟嘟跑过来说:“妈妈,这个我试试。”
他有点吃力地搬了起来,说:“我可以搬下去的,你别动,我来吧。”
路瑶第一次感受到被儿子的成熟和懂事包围,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了,希望他可以一直这样像个男子汉,长大了对自己的另一半认真负责。
很多东西,都是嘟嘟一个人搬下去的,路瑶和妈妈在楼上收拾着最后的残缺。
路瑶想找自己的那些耳钉,精心挑选的耳钉,那是当时为了见时光,她特意选了好长时间,那之前很久都没有打扮过自己了。
那些昂贵的东西被炸毁了路瑶没有感觉,只是在灰烬里发现了那个镀金的 耳钉变成了灰黑色,她有一丝丝心疼,虽然很便宜,但她买的时候对它寄予了很多美好的期待。
突然,路瑶捡起一对珍珠耳钉,那是航林三年前送她的,朋友从韩国带回来的,有一点点焦,但也不影响佩戴,她拾了起来。
这样的一天又过去了。
晚上,路瑶在公众号里写下《我家爆炸了》,发在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