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死板、单调,重复,哪怕偶尔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可如果往深里望去,依然还是那些陈年旧事的翻版,无论阳光底还是星空下,都没有新鲜事,阴谋与背叛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期待、希望,依然有勇气在阳光里直视黑暗,在星空里仰望道德的年轻人,对这样的世界自然无法生出任何好感,比如唐三十六,但在汶水唐家那位喜欢无声而笑的二爷眼里,在天海家那些老人的眼里,在周通的眼里,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那样的幼稚可笑。
人生不能是一场扮家家酒——陈长生甚至能够想到,从京都被押回汶水的旅途上,唐三十六会听到多少句类似的话。他也能够想象得到,这时候在东御神将府,满脸肃容、一身正气的徐世绩,在满桌菜肴撤下后,会对着夫人振振有辞地说,自己这个父亲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女儿,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力挽狂澜,圣后娘娘死后,你以为她还能在圣女的位置上安稳地坐下去?
星光微散,夜色渐浓,国教学院门前忽然有些骚动,然后苏墨虞匆匆来到湖畔,把那个消息告诉了他。
雪老城的消息确实很令人震惊,陈长生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魔君死了,对他来说这是极好的事情,在周园里,他和徐有容数次险些被南客杀死,他对那个眼距有些开阔的魔族小公主没有任何好感,只是想着曾经你死我活的对手,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大变里,就像水花一样消失,难免还是会有些微惘。
“离开京都吧,这是最好的选择。”苏墨虞对他说道。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
魔君的死亡,魔族的内乱,让布置这一切的商行舟,登上了神坛,在人类的记忆还没有彻底淡去之前,没有人还会有勇气反抗他。
今天教宗陛下以极其强硬的姿态,保护了他和国教学院,也只能维持一个均势。
可正如教宗陛下所言,他已经老了,快要死了,如果那天真的来临,陈长生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那个人将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神明,而且是他的老师。
陈长生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确实想要离开京都,在藏书楼里枯坐的这段时间里,曾经数次想要收拾行李,最终却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无法离开,因为那个人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除非他死去。
余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皇宫里静静地做着自己的皇帝。
陈长生在国教学院默默地等待着时间的流淌。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商行舟的人,甚至比教宗陛下还要更加了解。
虽然以前他们心目里的老师只是一个普通的道人,现在却是一位道尊。
但无论是普通道人还是至高无上的道尊,都是他们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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