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高弘图和刘宗周的话,阮大铖惶惶不安,泣道:“高大人,刘大人,你们与我无怨无仇,为什么一定要扼杀阮某?阮某一腔热血,等复出足足等了十六年,头上的黑丝变如雪的白发!”
阮大铖说这话时,言语絮叨,眼睛通红,颧腮和胡须竟挂满了泪花,竟有几分可怜之相。
大殿上挺阮大铖和反阮大铖的人,炒得不可开交,吴应熊知道,东林党和复社原来是与阉党对立而存在的,现在阉党没了,任何与之前阉党有瓜葛的人,任何不同意他们政见的人,他们都将其为阉党,都将其作为自己的敌人,他们靠这种心中的仇恨,来维系自己的组织,同时来构建自己的正义。
当年阮大铖的戏班活跃于金陵的重要戏班。比如这《燕子笺》,阮大铖被驱逐得不敢出来,不过他的戏照演,看戏的,不但有所谓的阉党,那些复社文人们,也同样喜欢看。看完后,还要跟旁边的朋友一起骂一句:“这阮胡子,狗贼,戏写得不错嘛!”,然后大家笑骂一通,仿佛因此而更加团结了。现在无事又挑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来挑起党争,此风得及时刹住,他一生爆喝,道:“够了!”
大殿上的群臣听吴应熊一生怒喝,脸色变了,赶紧一下子安静下来。
“满清鞑子现在就快攻破西安,若如南下,各位可有好的退兵之策?”吴应熊转移了话题。
大殿里一片安静,这时,马士英站出来说:“
满人追杀李自成的贼军,对我大明是好事,我们将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剿灭贼军。满清数次入关都是劫掠而归,这说明他们并不是有意我大明江山,不过是喜好财物,满人帮助大明剿灭贼寇,替先皇报仇,我等只要献上百万钱财,满人自会退出关外。“
“对对,闯贼罪大恶极,我等可趁此机会一举消灭。”一帮东林党人也议论纷纷,想雇佣满人帮忙剿灭李自成,这是何等荒唐。
吴应熊明白了,此时江南的大臣们,根本没想到清军会挥师南下,他们并不惧怕满清,甚至不认为满清是大明的敌人,百官们最怕的是闯贼打下江南之后会逼他们交出全部的家产,就如同京城的那些投降的大臣和勋贵们一样。
吴应熊似笑非笑问阮大铖道:“阮大人,你也认为朝廷应送数百万两银子给满清,借满清的手灭亡贼寇?”
阮大铖点了点头道:“借满清灭亡贼寇,这确是上策。”
吴应熊很失望,阮大铖在历史上是以知兵才上位的,看来这南明的朝廷文武,真的多是沽名钓誉软弱无能之辈,难怪历史上南明会亡得那么快,这群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你们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吴应熊铁青着脸,道:“李自成早已失去民心,根本不足为惧,满清今后才会是我大明真正的大敌。你们真以为多尔衮攻打李自成是为先皇报仇么?幼稚!满清灭亡李自成后,如果没有史可法那样的督师坐镇山东,不用一个月他们就可以从山东杀到南京,你们却一个个还在这窝里斗!鼠目寸光!”
众人被吴应熊的突然发怒和这一番话吓了一大跳,窃窃私语。
吴应熊这时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诸位,洪武皇帝朱元璋太祖出身布衣,聪明神武,报济世安民之志,十五载而成帝业,驱逐蒙元,一统海内。你们可知是何原因?”
大殿里又是一片安静,吴应熊说:“太祖创立大明基业,关键就在于文臣武将,团结一心。你们看看你们,哪个不是两鬓班白,哪个不是朝廷的栋梁,斗了一辈子,还没斗够么?太史公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而朋党,朋党之争就是这亡国的妖孽。汉末党锢之祸让传承了五百年的大汉王朝,不复昔日雄风,逐步走向衰亡;晚唐牛李党争,加深了中晚唐的统治危机,最终把盛唐王朝推向了灭亡。你们回头看看中国史书吧,以史为鉴,外戚与宦官的尔虞我诈,寒门与士族的阶层差异,南方与北方的地域区分,守旧与革新之争……哪一朝的党争,不是你死我活?亲我者君子,疏我者小人。这江南之地,数千万民众,要是丢了,你们就有罪于国家,有愧对历代祖宗!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站在朝上,攻击别人,你们自己就那么干净吗?你们骂别人是小人,你们自己就是君子么?你们都把自己的心肺肠子翻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拾掇拾掇,看谁比谁干净!!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上,才几个月哪?你们忘了?如果为政者深陷政治斗争的残酷之中,哪有心思治国理政,哪有时间去谋划大明的未来?”
吴应熊这一席话,说得南京的文武百官都面红耳赤,无话可说,朝堂上的争议渐渐平息!
吴应熊最后说道:“本丞相希望各位臣工,食君之禄,就为朝廷分忧,眼睛多向前看,多向外看,今后少一些内斗,多一些骨气和智慧,和满清的多尔衮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