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府邸都是冷色调,黑色的墙,灰白色的建筑,大理石铺成的路面,以及随处可见的博古架上那些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兵器。
院子里没有一株花,就连装饰的树木也只有那些不畏风雪的苍松翠柏。
这一天,是除夕。
照理说,家家户户都应该张灯结彩,可是整个叶王府却不见半点红色,倒像是一片与外界隔绝的黑白世界。
叶城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几乎寸步难行。一个时辰前下人们不得已刚刚才扫过那么一回,现在积雪就已经又没过了脚踝。
府上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偶尔有下人匆匆走过,脚步声也压的很低,只有靴子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很轻的足印。
这府上的下人,竟然都是有内力的!
书房里,叶九思和叶子都正在对弈。
一整块沉香抠成棋盘,连带着多了两只棋盅。
叶子都执白,叶九思执黑。
白子是温润白玉,黑子是朱红玛瑙。
这一局棋,下的颇为昂贵,恐怕寻常人家连这一副棋子也是拿不出来的。
棋盘之上,如同两军交战,战场厮杀,金戈铁马,凛冽杀气扑面而来。
叶九思照理说也该有六十多岁了,和女帝他们都是同代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一代人,似乎格外被岁月所偏爱,都不怎么容易老。
女帝不老,慕蟾宫陆翊不老,屠胭脂焦海棠不老,沈惊鸿洛桃花不老……叶九思也不老。
叶九思穿了件玄色广袖深衣,衣服下面是挺拔的身姿,银白色发冠束起全部长发,而那些长发漆黑如墨,他那张脸被岁月温柔了所有棱角,却没有染上过多风霜,只眼角上有几道极浅极淡的皱纹。
他和叶子都对立而坐,不像父子,更像是兄弟。
突然,两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下一刻,一道浑身漆黑的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书房中。
来人单膝跪地,“主上,少主!”
叶九思挥了挥手,并不理睬。
倒是叶子都率先开了口,“何事?”
那人答道,“少主吩咐注意的那个沈毕之出事了!”
“啊?”叶子都一脸关切,“快快说来!毕之贤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这副模样,倒像是真的和沈毕之是什么至交好友、兄弟情深。
只是,很可惜,书房里另外的两个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叶九思没有揭穿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棋子。朱红色的玛瑙在他手中翻来覆去,仿佛随时都能飞出去置人于死地。
来人低着头,“他坐的船在曲江撞到了玄武石像,沉了。”
“何时发生的事?”叶子都又问,依旧是一脸关切。
答曰,“腊月二十五!”
叶子都再问,“人呢?毕之贤弟怎么样了?”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尚未找到!”
正常情况下,如果一个人真的在意另外一个人,肯定是先问这个人是死是活,然后才会去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他则不然!他先是问事情的经过,再是问时间,最后才问到死活,倒像是最后的那个问题可有可无一样。
这实在是,本末倒置!
叶子都腾的起身,扔了棋子,“义父,毕之贤弟有难,儿不能坐视不理!”
叶九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扬手,手中的那枚棋子已经掷了出去,“今天除夕,吃了饺子再走!”
而已经去开门的人,下盘不动,上身迅速往旁边栽去,又很快晃了回来,“好啊!我最喜欢吃饺子了!”
若是那枚棋子没有镶进门框里面,叶子都的这番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