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自从顶职进入人民理发店,在这二百平米的店铺里安安稳稳剃了十几年头,不用为有没有顾客发愁,来了给他剃,不来自己打瞌睡,所以身体越发团圆。
老爸说人民理发店要改制,要想好退路。唐青表面看上去不着急,心里其实急的很,那可是影响她和小强今后一日三餐的大事,她怎么能不急呢?
你想想,现在人民理发店还是公家所有,一切无须唐青操心。
这二百多平米的店铺为公家所有,不需要付一分房租。里面的所有设备也是公家所有,免费使用。水、电等等,也是公家账上开支,她只要每个月上交规定的营业额,就可以拿工资和奖金。
上交的营业额,说实话,唐青一个星期就可以剃出来,一点压力也没有。
如果真的改制的话,唐青的压力就来了啊。
唐青晚上躺在床上仔细算过,如果真的改制,却不说水费、电费等零零碎碎的日常开销,光是这二百平米店铺的房租费就够她承受的了。按照隔壁早餐店的房租,一个月至少得四、五千,她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才一千多一点。
唉,到底会不会改制呢?什么时候改制呢?这领导也没有一个准话,正是烦死人。
唐青迷迷糊糊中叹了一口气。
“九斤师傅,九斤师傅……”
唐青睁开双眼,见包打听站在理发椅边,没好气地问道:
“什么事情?”
包打听见唐青醒过来,凑近说:
“九斤师傅,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向你报告。”
“去去去,坐到凳子上去说。”
唐青直起身。
“噢。”
包打听退后几步,但并没有坐到长排条凳上。
“九斤师傅叫你坐下说,你就坐下说么。”
王木匠也睁开了眼。
“九斤师傅,你想先听我报告哪一个消息?”
包打听还是没有坐下。
“当然是好消息喽,你坐下说。”
王木匠一拉包打听的黄马甲,包打听跌坐在长排条凳上。
“王师傅,到时候你孙女的升学宴可不要忘记我哟,我可是吭哧吭哧踏了三天哦。”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忘记你呢,到时候让你和九斤师傅一起坐上横头(剡城土话,即上首,八仙桌最上面的那一条横凳,所以叫上横头。)”
“那敢情好,敢情好,谢谢王师傅看得起我。”
“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坐上横头。”
唐青站起身去水槽边洗脸。
哗哗哗的水流声似一盆凉水浇灭包打听刚刚燃起的那一股火焰。
“九斤师傅,南大街汪记裁缝铺的汪老板说今天晚上请你大酒店走起。”
“是不是也叫你上横头走起?”
“九斤师傅,我揩一点你的油,揩一点你的油,嘿嘿,嘿嘿。”
“我的油可没有那么好揩,我可是随身带着剃头刀呢,那个敢揩我的油,我立马剃下他的六斤四两。”
唐青洗好面,从裤袋里掏出剃头刀,先向包打听晃了几晃,然后用水清洗。
包打听那敢看明晃晃的剃头刀,头一低,不敢再做声。
“嗳,南大街汪记裁缝铺的汪老板可是小气的有名,怎么突然想到请九斤师傅大酒店走起?”
王木匠替包打听解围,他很感激包打听高考三天准时接送王心洁去考场。
“还不是九斤师傅给他推送去了大生意,这一上午他的裁缝铺挤满了人,做旗袍的人排到了南大门。”
包打听头一抬,马上接上王木匠的话茬。他就这一点厉害,无论在多难堪的境况下,只要有台阶下,他能老母猪吃秫秫——顺秆(杆)子爬上来。
“嗨,想不到九斤师傅随随便便一句话,能给汪记裁缝铺带去那么好的生意。”
“九斤师傅是谁?她是金口玉言,一句话顶你我一万句。”
“那是那是,我深有体会,深有体会。”
王木匠和包打听你一言我一语捧起唐青来。
“两位,要体会去外面体会吧,我要吃中饭了。”
唐青下逐客令。
“噢,好,是该回去吃中饭了呢。”
王木匠悬起屁股。
“九斤师傅,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向你报告呢。不过这坏消息于当事人本人来说,是坏消息。可对于你九斤师傅,对于我们大家来说,可是好消息,谁叫他和她不懂得感恩,恩将仇报,污蔑九斤师傅!”
包打听的屁股没动,他自信唐青一定对他的这个既是坏消息又是好消息的消息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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