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唐青与往常一样,只顾干自己手头的活,任由他们东扯西扯。偶尔问到她,简明扼要回答一句。
“喂,你们听说勿啦?那个李杂婆离婚了呀,还摆了十来桌酒呢。这结婚办喜酒正常,离婚还办酒,阿拉没见识过,稀奇勿啦?”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李杂婆十天半月不弄出点响动来,还是我们剡城李杂婆吗?”
“倒也是,嘎种事体对伊来讲毛毛雨!”
“九斤师傅,九斤师傅!”
理发店冲进一个人,浑身湿透。
扯淡头的主角——杀猪佬和上海阿姨的嘴立马闭上,其他人也齐刷刷盯住来人。
“理发吗?稍等一下,先擦把脸。”
唐青没有抬头,说话间顺手扔给来人一块白毛巾,自己还在想刚才杀猪佬和上海阿姨议论的那个李杂婆。
“九斤师傅,麻烦你给我们家老爷子去剃个头!”
来人没有接毛巾,走近唐青气喘吁吁说道。
“嗯。”
唐青依旧低头刮胡子。
“九斤师傅,你能不能现在过去?”
来人伸出手要去拉唐青。
“喂,你这个人懂不懂道理?九斤师傅正在忙呢!”
杀猪佬过来一把抓住来人的手臂。
“侬脑子坏塌来?”
上海阿姨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九斤师傅,你……”
来人欲言又止。
“有毛病!”
“脑子搭牢!”
杀猪佬和上海阿姨看了那个人几眼,重新坐回到木排凳上。
“九斤师傅……”
来人凑近唐青,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啊?!快走!”
唐青旋即放下剃刀,抓起剃头箱,飞奔出人民理发店。
“喂,九斤师傅,你带把伞!”
等杀猪佬追到门口,大雨中已不见唐青和那个人的影子。
“噶大雨,着急忙慌的难道去剃阴头?”
上海阿姨也走到门口张望。
“哎,你刚才还叫我夜里不要乱说话,自己怎么随便说九斤师傅去剃阴头呢?”
“杀猪佬,侬啥辰光噶讲究了呀?阿拉觉得今朝夜里响勿对头。”
“哪里勿对头?”
“侬看看,这雨落得怪勿怪?勿闪电勿打雷,说落就落!”
“侬勿是讲,六月的天孩儿的脸?有什么好奇怪?”
“勿闪电勿打雷落噶大雨就是怪!”
“咔嚓嚓……”
“轰隆隆……”
上海阿姨话音未落,一道雪亮的闪电直刺人民理发店门口,一声闷雷炸响在剡城上空。
“哈色特宁哉(吓死人)!”
上海阿姨拔腿往店里跑。
“扑通!”
一位老人被上海阿姨撞倒在地上。
“喂,王师傅,侬做啥子撞阿拉?”
“上海阿姨,是你撞的我,怎么埋怨起我来了?”
“王师傅,侬是勿是一泡烂屎熬勿牢哉?外面打噶大雷还跑啥子?”
上海阿姨嘴上数落,手还是伸过去拉起王木匠。
“我是觉得今天夜里有些奇怪。”
王木匠边说边将头探出理发店门口。
“哎,侬也觉得奇怪啊?杀猪佬,侬听听,侬听听,阿拉讲的对伐?”
站在门口的杀猪佬没有回应上海阿姨,而是凑近王木匠轻声问道:
“王师傅,刚才那个人和九斤师傅说了什么?九斤师傅怎么那么着急地走?”
王木匠也没有回答杀猪佬的问题,而是紧张兮兮地问他道:
“杀猪佬,你刚才抓住那个人的手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你先说。”
“你先说。”
“喂,那两个寿头弄啥物事?还是快想想哪能噶回起?”
“上海阿姨,你刚才捡毛巾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王师傅,侬勿问,阿拉没在意。咦,这块白毛巾这么溚溚渧(湿漉漉)的呀?”
上海阿姨返身拿过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块白毛巾。
“那个人明明没有擦过,怎么会这么湿?”
“喂,你们以前见过刚才那个人吗?”
“没有。”
“从来没有见过。”
“肯定不是我们剡城人。”
“不是我们剡城人怎么大晚上找九斤师傅去剃阴头?”
“王师傅,你怎么肯定那个人是请九斤师傅去剃阴头?”
“我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死’字。”
理发店里的人紧张起来,想回自己的家,可外面的雨实在下的太大,店里没有那么多雨具。
“杀猪佬,你仔细看看,这地上怎么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水?”
“没错,那个人全身湿透,怎么这地上没有一滴水呢?”
“反而这白毛巾上全是水,哎呦呦,侬这个杀猪佬,阿拉叫侬夜里响勿要讲鬼,侬偏要讲!”
“看来九斤师傅今天夜里凶多吉少啊!”
王木匠的这句话令理发店里的人更加紧张,胆小的人裹紧衣服,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无论如何我们今天晚上不能回去,一定要等九斤师傅回来再走!”
“唉,想回去也回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