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暑气逼人。
秦至在清凉殿中批着折子,四角的铜胎冰鉴的冷气像轻烟缓缓升起,在空中弥散。
微暖的熏风不顾竹林的挽留仍旧穿过窗棂,撩动殿内之人的衣袂。
“星河怎么过来了?”
秦至看着孟星河只身提着食盒,眼中带着些许诧异温声问道。
“陛下,嫔妾若不来,您是要把四皇子殿下与嫔妾都抛在脑后了吗?
亏得明珵吃一碗绿豆汤都吃不安心,就惦记着您没吃。
这不是,嫔妾领着明珵交代的任务过来给您送汤来了。
这么炎热的天气,明珵只知道关心您这个父皇吃没吃绿豆汤,却不知道心疼心疼他的母妃在这烈日下行走会不会中了暑气。”
孟星河笑着说道,语气中像是带着些许埋怨。
“朕还没说什么呢,就听你一顿数落,怨气不小啊,嗯,胆气也大了。”
秦至搁下了御笔,调侃道。
“嫔妾不敢。”孟星河下巴微扬。
“朕看你的样子,可一点没有不敢的样子。
还有朕一定要说你,三岁小儿,天气冷了、热了,只在殿中,宫人们精细地伺候着照料着,哪里能知道什么是暑气?你可别在将明珵不心疼你挂在嘴边了,你不教,他怎么知道呢?
明珵精神好些了吗?”
“嫔妾知错,明珵又开始生龙活虎了,闹腾得不得了,他在林光殿与陆尚宫玩得可好了,都没了空闲陪陪嫔妾这个亲母妃了,陛下与嫔妾一起去看看他吗?”
孟星河邀请道。
“晚些吧,天气热,你也别在外边晃了,快回去吧。”秦至思忖了一瞬,说道。
“好叭,嫔妾告退。”
孟星河放下了食盒就施施然离开了。
如今身为贵嫔的孟星河,在宫中行走是有自己的妃辇乘坐的,她现在也算勉勉强强跻身高位妃嫔的行列了。
然而这贵嫔之位却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宝贝儿子遭了大罪换来的,她并不开心。
躺平、不争,与人为善就可以安然无恙吗?
明珵的中毒一事化作现实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告诉她什么叫后宫,什么叫宫斗。
不单单因为仇怨,才会出现的斗争,只要有一点破绽,就会有人将那一个小口撕咬开来。
孟星河需要防备着的不只是与她有仇怨的孟吴越,她与孟吴越的仇怨就是其他人的靶子,怀璧其罪,她的四皇子,孟吴越皇后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和已逝的昭慧太子的名头,这都成了罪过。
不是林贵太妃,不是孟吴越,那是谁呢?
是强行被挪到了崇德殿的吕希音吗?
孟星河不习惯用恶意揣度别人。
她还要确认一下。
孟星河回忆着同吕希音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实在看不出、也想不出吕希音对她有过什么恶意,不是恶意的话,那就是利益喽。
秦至会骗她吗?秦至有没有必要骗她呢?如果下毒害四皇子的是懿贵妃,秦至会包庇孟吴越吗?
吕希音从含章殿挪到崇德殿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养胎吗?
孟星河脑中闪过她所知道的剧情中高傲嚣张的穿越者吕希音,又闪过在众人面前单纯腼腆的吕希音。
“去崇德殿。”
“是,娘娘。”
“这崇德殿的环境确实清幽。”
孟星河看着崇德殿的繁盛的花木和拂过的凉风感慨道。
“奴才们见过惠贵嫔娘娘,惠贵嫔娘娘您万福金安。”
崇德殿的宫门紧闭着,看着看守的太监丝毫没有要去通报的意思,孟星河心中一沉。
“怎不去通报?”孟星河问道。
“回贵嫔娘娘的话,陛下有旨,除了太后娘娘,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崇德殿。”
“不得进出?这崇德殿岂不是就成了冷宫了?贞妃娘娘是犯了什么过错?怀着身孕还要被关进了冷宫之中呢!”
孟星河向前一步,怒目逼视着崇德殿宫门的看守的内侍。
内侍们纷纷低下了头。
“请贵嫔娘娘您恕罪,奴才们确实不知,您不妨去问问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走吧,去林光殿接四皇子回朱雀殿。”
“恭送贵嫔娘娘。”
崇德殿内,吕希音轻抚着孕肚,望着殿门的方向神色微黯。
对不起,星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