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衣而眠，不一会儿发出轻轻的鼾声。肖剑明坐在窗前一张桌子边，盯着她面壁而卧的侧影，心里揣摩，她是不是常常如此，睡眠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坐在旁边，单是对我的依恋还是身边须臾离不开男人？他又联想到昨晚，他观看她的演出，李俊和她的双人舞，动作优美、和谐，舞台灯光下他瞅她的眼神大胆而深沉，难道当了演员都会变得轻佻而多情？他摇摇头，责怪自己无聊，演戏不都要求演员感情真挚，随着剧情发展达到真实感人的地步，自己也不是没演过戏，过去在文宣队大家伙也比较随便，成双成对粘粘糊糊，没谁稀罕，也许在和尚堆里呆久了，也学会神经兮兮的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虽然穿着衣服，柔和起伏的曲线，仍勾勒出她丰满而妙不可言的形体美。回想昨夜她在舞台上，披着薄如蝉翼的衣片，一个个灯下亮相的动作，益显白皙、高大，更觉得她是一个标准完美的尤物。他仿佛重新发现了早就熟悉的一个人，就如附近一处视若不见的无名山丘，忽然被勘明是一座富有的金矿，她正躺在自己身边金光四射，等待你去发掘、开采。

然而这时，另一个瘦小的身影模糊了他的眼帘。那个黄毛丫头，令人惴惴不安，稚气的面容，如今更多的唤起他莫明的怅惘和一丝侧隐之心。中午他去贾玲杏家做客，与玲杏的父亲交谈，他更加关心他复员后的工作和安置，当问及他匆匆退伍的原因，他只好坦陈实情。出于职业的灵敏嗅觉，贾父一再追问下，他不留神道出了那封用仿宋字书写的匿名信，对方即刻断言：此人定匿身于你那些所谓的亲密战友之中，你只管从运动初一一回忆，那些相识而至今仍较为活跃的分子。不想贾玲杏脱口一语道出的怀疑对象中，第一个名字乃是胡东荷。也许在她是凭直觉，纯属女性的嫉妒，没有任何的依据，却令肖剑明心头一震。他吱唔其词带过去了。所幸贾父没有揪住这个话头不放，他求得了一时的心理平衡。

现在，他追忆昨日与胡东荷在公园的一幕一幕，心中五味瓶翻滚，十分懊恼。他抱怨自己大好前程竟因一念之差，毁于一旦，栽在这个玲杏说的小女子手中，但他不和东荷一般见识，主要是深深地自责，感情上的千丝万缕，无法一刀两断，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胡东荷既是女人，就难免有她弱点，自作主张干出蠢事，偶然中有其必然。可叹自己常自比是块将军材料，攻城稳扎稳打自居，在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时，非但做不到沉着应战，反而惊惶失措，授人以柄，自投罗网，将好端端的一座城池拱手相让。他转念想，吃一堑长一智，今后若再遇上类似事件，晓得如何对付了，但还有这等机会吗？时事艰难，人心险恶，没有了，再见。他一边痛心疾首，这边贾玲杏一个鲤鱼翻身，一张粉嫩的睡脸朝向他，巧的是她的短衣向上反折，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肚皮。他想噘住她的小喇叭花般的红唇，更想用手触摸那截洁白的肌肤，在屋子幽暗的光线衬托下，它像闪耀美艳花斑的白蟒的腹部，勾慑去他的魂魄。肖剑明这时正坐在床边，他向前趋近身躯，伸出手掌轻抚那团白皙的软体，用手指揉捏脐眼周围的部分，如儿童时抓握橡皮泥，做成一只小狗，一只小猫或其他什么动物，烦躁的情绪被清凉的雨露浇润，感到舒坦和安适。

他几乎没有觉察贾玲杏睡意朦胧的眼睛，已微微张开了细弯的睫毛。梦中，她在荒郊旷野上奔跑，后面穷追的是些牛头马面的人，把她撵至一片浩淼的水边，她急得跺脚，被追来牛头马面死死抱住，欲喊无声，欲哭无泪，拼力一挣，竟像一朵云飞升起来，飞过水鸟，飞过傍水山村和阡陌田野，最后落进陌生的城隅。她在睡梦中醒来，看见肖剑明坐在身边，像一个勇士般守卫她，伸手轻轻抚慰她，他本能地想缩回手去，她却说：“不，不要离开我，你这样我很舒服，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他瞪着她，有些不很理解她的意思，但很乐意把手指继续拿捏她的肌肤，而且，她此刻已苏醒，在她首肯下触摩她，有进一步的快意和相互间感情交流的因素。她娇声呼他：“你不能再靠近点，越靠近我的身子我越安全。”他把坐下的靠椅向她床沿拉近。但她仍不满意，说：“你索性也躺下，在我身边躺着，我就十分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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