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一时无语,却仍旧不肯退步,道:“微臣知道殿下乃是为百姓所忧,只天下事、国是,并非那样简单,此时只徐州一城受困,如若裴雍乘势占了徐州……”
赵明枝仿佛抓到了什么,干脆地问道:“那依中丞所言,如若裴雍只身前来护卫陛下,由朝中另遣将帅统领西军,抑或将西军编入禁军,此事便为可行?”
杨廷闻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问道:“殿下何故做此发梦?如此自废之事,那裴雍怎会同意?莫说另遣将帅,只要他同意西军混编入禁军,另遣他人统率,便是他本人不来,已然足矣。”
只这般做法,同解释兵权又有何区别?
除非裴雍傻了……
他犹豫片刻,唯恐赵明枝不清楚朝堂惯例,竟是当真发诏去往京兆府,把那杀神激得出来,本来不反,最后逼反,连忙道:“殿下莫要冲动,如此做法,实为不智,当要徐徐图之……”
双方很快都得了对方承诺。
赵明枝答应自己不会强下诏令,命那裴雍前来护驾。
杨廷则是应允,只要京兆府同意将西军编入禁军,双方可以一同指定统率,便同意发兵徐州。
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在敷衍,他还当场圈了几个武将的名字出来。
“这四人俱在西北轮戍过,又受朝廷恩泽多年,当无二心,应为首选。”
一旦得了准话,赵明枝立时就放人了。
杨廷只觉得自己这一回被召来得毫无头绪,等他跟着小黄门出了屋子,刚走没多远,却是越品越觉得不太对劲。
此处园子本就是临时征用,占地不大,待行到拐角的时候,他特地把脚步放慢,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他方才出来的那间房舍外,另一名小黄门领着一人从对面方向而来。
恰逢此刻,那人抬起头,同他对视了一眼。
杨廷不由得一愣。
竟是枢密院副使张异。
对于两人一前一后被召见的事,张异明显也没有准备。
两人一人离开,一人初至,却是彼此都在心中都埋下了一颗狐疑的种子。
***
短短一个时辰里,赵明枝接连面见了多位两府大臣。
众人不同于早上朝会,此刻单独同赵明枝面谈时,对从京兆府调兵的抵触态度莫名地显得弱了不止一筹。
等到得知最为强硬的御史中丞杨廷也已经让步后,没怎么费力,众人就跟着表了态,甚至有几位还主动地另外提供了不少代为领兵的人选。
一个个将人送走之后,已经到了申时末。
早有宫人把蜡点了起来。
赵明枝趁着天色未黑,召见了最后一个人。
她把自己答应杨廷的条件摆出来,又问:“若是那裴雍果真如此,参政可会附议自西北调兵?”
半丈开外,吕贤章垂袖而立。
他的神情原本还有些局促同紧张,然而听完赵明枝的这一番话后,脸色立时就变了。
不同于前面诸位大臣顺势而应的回答,他皱眉问道:“殿下怎会突然发出此问?那裴雍决计不会同意,若非……”
而后,不待赵明枝说话,吕贤章蓦地抬起头来。
“殿下……”
他福至心灵,一时竟恍然明悟,便再顾不得失态,上前半步,疾声问道:“难道竟要亲身去往那京兆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