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碧荷笑盈盈道:“四姑娘,老夫人有请。”
灵芝吩咐尚婶子:“带小曲姑娘四下看看,她住以前槿姝的房间。”
再回头叫上小令:“我们走吧。”
小令有些犹豫:“不叫小曲一起吗?”她怕严氏又直接动粗将灵芝关起来。
灵芝知她担忧什么,微微一笑:“她不再敢了。”
若再关她一次,宋珩那把剑可不只是用来威胁她而已。
穿过已落叶的银杏林,通往松雪堂的青石甬道边上,积雪扫得干干净净。
一切都没什么变化,灵芝却有种如隔世的疏离感。
“老夫人,四姑娘来了。”碧荷领她进了东厢厅堂。
严氏抬眼看了看进来的人,只觉一团艳光让整个厅堂都亮起来。
来人一身藕荷色绣红芙蓉团花缎袄,袄领一圈白狐狸毛,拥着一张宝光四射的精致脸庞,那肌肤比狐狸毛还白净匀丽几分,头挽小髻,简简单单一柄透亮的镶珠兰草白玉簪,浑身散发着风华贵气,竟让她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怎么西疆的风沙与千里跋涉反倒让她风姿更盛从前?
严氏暗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惊疑,出乎灵芝意料,和颜悦色指了指炕前绣墩:“回来了,坐吧。”
灵芝也打量着严氏。她老了,也瘦了,眼窝凹陷,垂下的眼皮遮了半个眼珠子,只剩一双眼缝里还透着精光,两颊的皮肉耷在嘴角,皱纹沟壑布满整张脸。
即使再强撑着端坐在炕上,也掩不住已经佝偻的背脊,穿戴倒是一顶一的好,眉勒间一粒珍珠足有拇指盖那么大。
屋内还飘着她当年给严氏制成的那味驱寒香,灵芝心头一阵冷笑,安家果然是拿人好从不手短。
“祖母的寒症可好些了?”她并不客气,一面说一面在绣墩上坐下。
严氏正拿一双眼上上下下睃量着她,活了几十年,女子是否完璧,她约莫还是能看出几分。
那靖安王是个最荒唐好色的,既然带走了灵芝,定是对她起了心思,但看灵芝发髻、行姿、气质,又分明还是个姑娘。
她正犹疑着要如何探问,见灵芝一开口便提醒她她的寒症,挟恩施威?
心中没来由的冒火,淡淡回道:“正如你意,怕是好不了了。”
灵芝端坐着,哪还不懂她上下打量的眼神,坦然看向严氏,毫不客气:“要真能如我意……”
抿了抿唇,下半句没说,脸上挂着笑,留给严氏自个儿琢磨去。
果然严氏扮得好好的慈眉善目被她半截话激起了怒意,这丫头如今有了靖安王撑腰,竟是句句带刺,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强压下心头火气,不行,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你和靖安王……”严氏装作没听见先头那话,还是忍不住将心头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
“祖母您想多了,灵芝还不会逾矩。”灵芝说这话时眼都不眨:“不过,王爷不日会上门提亲,祖母只需备下嫁妆即可。”
严氏再忍不住,如此厚颜无耻与男人私定终身,还好意思找她要嫁妆!
揪住身旁迎枕一角的穗子,脸上最后一丝笑意荡然无存,咬着牙一声冷笑:“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提的是哪门子亲?”
灵芝回她一脸皮笑肉不笑:“有媒人来提亲不就是媒妁之言了吗?说到父母之命,那您把我当犯人一般关偏院,就差没绑了入宫,可有我父母之命?”
“我还叫您一声祖母,是感激您当年收留之恩,可香家送了那么多钱礼,想来也足够补贴我十多年吃过的粗茶淡饭了。”
“若要送我入宫,恕灵芝死不能从命,安家若嫌弃我这个女儿辱没门楣,自可以将安灵芝三字从族谱上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