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进角门立即关门落锁,好几个小厮过来将马车浑身用沾药的笤帚扫过一遍,方才放行。
浓浓的药香味飘在空气中,看来时疫凶猛了!
灵芝在心中暗叹,刚过垂花门处,便看见了安二老爷。
安二正站在抄手游廊上,见到她便招手让她过去。
灵芝绕过进门处的山石影壁来到廊下。
还未开口,安二老爷便迫不及待问道:“听说药香快成了?”
灵芝恭敬回答:“是,还在找一味能克住馝齐香毒性的香料。”
安二带着她往前走去,这段游廊往东,直接斜上一段小坡,径直沿山势回旋,可通往沉香阁。
安二老爷往身后看了看,茗茶、抱琴与小令远远跟着。
方沉声道:“唔,不过,永安坊那边你暂时不要去了。京中现时已出现不少染疫之人。”
“此疫传染极快,染病之初,只觉稍稍疲累,得过上几日,才觉浑身酸疼无力,待躺上十天半月,便开始高烧不退,又得拖上一段日子,才活活将人给拖死。唉——!”
他长叹一口气,停在半坡上,扶着栏杆,看着山下九曲回廊连着大院小院的安府。
此时正处处打扫熏香,药香气飘散在空中,似烧秸秆的味道扑面而来。
“如此一来,旁人传染上疫情的可能性就更大。别说碰上身子,就连那染疫之人用过的碗碟,穿过的衣裳,沾上一点都脱不得身了!”
灵芝没想到这疫情来得这般凶猛又棘手,不由问道:“那如何是好?”
安二老爷摇摇头:“染病三日内还有得救,可往往等发现染病之时,三日之期早过。怎么办?等死呗。”
“有钱的人家,就把病人给抬去单门独院。没钱的人家,就只能把人往野地里一扔,回头再将屋内家伙什一把火烧了,可能全家还能活下来几个。“
“太医院的一群老家伙,都忙了个底朝天,可只见传染的人越来越多,砸进去的银子越来越多,好转的征兆却半分没影儿。“
“这京中的药材几乎都被抢空了!家家惶恐,闭户不出。皇上今儿个又大发雷霆,咱们要此时能拿出那药香来,啧啧!”
安二背着手,晃着脑袋啧啧叹道:“那可是滔天的功德啊!”
灵芝来不及盘算自己买下的药材股,直听得心惊胆颤,身上汗毛直竖,那岂不是染病的人就只能活生生饿死?!
安二带着她继续往山上走,想起还有一事,阴沉着脸回头道:“对了,那铺子的东家已查出来了。”
他挑着嘴角冷笑一声:“你猜是谁?”
灵芝见他模样,那查出来的果然是自己人:“是谁?”
安二的声音更冷,一面走,一面恨恨道:
“是柳氏那贱人的哥哥!怪道我派去徽州查她老家的人都回不来了,原来这般经不起查!”
果然是她!
灵芝一颗心“咚咚”跳起来,那柳姨娘定是知道自己身世的,若给她用上那迷药,不就能问出来了!
安二带着灵芝直接来到沉香阁旁的试香房中,从衣袖里掏出一页白笺:
“这是我在别处寻到的一味古方,有驱疫防身之效,你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灵芝接过一看,竟是那《天香谱》上的药方,单给抄录了下来。
当下扫了几眼,故作欣喜道:“这方子是哪儿来的,太有用了!”
安二得意洋洋:“这你就别管了,日后你就别出去了,待在这儿配香吧。”
灵芝之前只是凭记忆记了个大概,如今见着方子,字字句句拆开琢磨,领悟又自不一样。
接连几日,只管在松雪堂请安出来便泡在这香坊中,希望能早日制出药香来。
却说这日午后槿姝得到消息,让她立即出府一趟。
她忙趁灵芝在香坊中忙碌的时候,悄悄溜出安府去。
叶鸿见了她,匆匆搬出一大袋药材:
“这都是爷让带去给三姑娘的,如今京中疫情汹汹,你这次回去也别再出门了。这是贺婆婆祖传的防疫法子,回去之后先用这药包熬了汤药泡手,给你们晚庭的人都泡过一遍。”
槿姝忙领了命,抱着药材来到安府西墙外,轻悄悄跳了进去。
灵芝晚间回来的时候,便闻见晚庭中飘起一阵药材香。
她讶异地问迎上来的槿姝:“有谁病了吗?怎的在熬药?”
槿姝递过薄荷玫瑰露,笑着:
“是现在京中盛行的免疫法子,奴婢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想着多些防备总是好的,便买了些回来熬成药汤泡手。”
灵芝吸着小鼻子嗅道:“有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还有,甘松?”